她说这话时很轻描淡写,仿佛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我记得我的特性……
“黄鱼脑袋?你应该接触过吧?我给起的名字。”
黄鱼脑袋——人类的畸变特性之一。可以在怪谈中锚定住某人的状态或记忆,不论环境怎么变化,被锚定住的记忆,都将铭刻于心,永不改变。
快乐说到这儿,又低低笑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
“说来也怪,明明我是所有人里忘性最大的一个,偏偏有了这样一个特性……搞得莫名其妙的,所有人都把我当成记录员了。
“一个一个地离开,一个一个地消失,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外面,谁都找不到,还要负责记下一切……结果倒好,最后全忘了。”
许冥:“……”
她对此倒并不意外。阿姨他们那一批人,留下的存在痕迹都太浅了,浅到叫人几乎无法捕捉——如果不是许冥作为亲属正好能拿到阿姨的笔记本,只怕很多事情她现在都还搞不清。
如果本就有人负责整理和记录一切,至少官方那边应该会有更详细的资料,至少某些人的名字,应该会有更多人记得。
思及此处,许冥内心顿时一阵五味杂陈。
或许是被快乐的话所感染,她原本打算要问的问题都有些哽住了。默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先安慰地拍拍快乐的背:“好在你又想起来了不是吗?起码现在想起来很多了。”
“有什么用。”快乐却咕哝一句,脑袋再次埋在了许冥的肩上,“偏偏在这种节骨眼上想起来……屁用没有。”
“也就只能说给你听听了。”
……
这又是什么意思?
许冥抿了抿唇,没有急着开口,只在脑海中再次努力梳理起来。又过一会儿,才听她轻声道:“所以,你是因为什么忘记的?
“是因为成为了异化根吗?”
“可能是吧。也可能是因为我死了。也可能是我也接触了门后的东西……”快乐继续咕哝,“这部分我倒没想起来。”
“不过好多事情,确实是在来到这里后才想起来的。诶,好尴尬。”
她又是一声叹息,声音比许冥更低:“搞得好像我很没用一样。尴尬死了。”
她的情绪和她的话一样,都来得有些没头没脑。许冥不知道情况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下意识再次宽慰两句,琢磨了一下快乐刚才的话,胸口又浮上一阵微妙。
怎么说呢……她本来以为,要从快乐嘴里套话,还得对峙上好一阵子来着。
为此她可做了不少心理准备,脑子里现在还存着草拟的好几版方案。谁能想到自己只是稍微施加了点压力,对方就跟交代遗言似地叭叭叭全说了,早知道还不如直接问,或许还快点……
等等。
……遗言?
许冥脚步又是一顿,脑海中倏然闪过不久前刚听过的只言片语
【在我能力消失之前……】
【趁着现在还有时间……】
【偏偏在这种节骨眼上想起来,屁用没有……也就只能说给你听了……】
许冥:“……”
为什么要强调时限?而且按快乐的说法,她自己是能出去的,又怎么会没有用……
似是意识到什么,许冥脸色微变,缓缓低头。
只见自己的左侧,正是快乐晃晃悠悠的左腿。被厚重的金色裙摆遮得严严实实。
只因为姿势问题,稍稍露出一小截脚腕——而那截脚腕上面,已然爬满狰狞的藤蔓。
……!
心脏再次重重一跳,许冥慌忙开口,又叫了一声快乐。后者却是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嗯”了一声,声音低低的,脸依旧枕在许冥肩上,似是没有一点力气。
许冥暗道一声不妙,迅速扫过四周,二话不说就背着人先进了旁边的建筑物。小心将快乐放下来,这才注意到对方的脸色,不知何时已经十分苍白,更有奇怪的黑色纹路,从太阳穴开始,蛛网般地向外蔓延。
许冥脸色愈发难看,忙俯下身想要进一步查看情况。不想蹲下的瞬间,耳边突然一声嗡鸣,眼前又似一道光芒闪过,晃得人一个不稳,整个往前栽去——
许冥下意识地用手一撑。再抬起头时,表情愈发凝重。
她看到的东西变了。
视野像是被人撕去了一层薄膜,所见所感,竟一下变得明亮不少。
……但在这种时候,这明显不是个好兆头。
心头涌起不妙的预感,许冥小心挪到了建筑物的门口,探头朝外望去,呼吸随即一滞。
只见视野的尽头,赫然立着一座轮廓模糊的灯塔。
*
同一时间,遥远的另一个房间——
房门紧闭的安全区内,两根颤抖的手指,奋力将指针推过了最后一个格子。
在兰铎恳切的目光中,“许冥”紧绷着面容,缓缓抬头,看向面前逐渐变化的房门。
紧张地倒吸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