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地端着,反倒比之前还要客气,甚至都有点夹生。
“算了南姐,你文字报给我,回头跟你细聊。”陈藩带着歉意答了一句,随后利落地挂了电话。
贺春景见他忙完了,这才走进来,晃了晃手里的小生菜:“……厨房冰箱空了。”
陈藩的脑子也跟着空了一下,而后才想起来为了保障安全,吴湘被他安置到别处去暂住了。这些天两人净靠保全公司订外卖养活,他手里拿的这颗蔫吧菜,说不定都是半个月之前吴湘落在冰箱里的。
窗框上积了一捺厚的雪,陈藩打开外卖软件又关上,心说阿弥陀佛,人家外卖员别再为了块八毛钱,在我手里出什么事,那可是造了孽了。
他接过贺春景手里的小生菜细细端详片刻,叶面发黄,边缘干皱皱打着卷,菜根不知被染上什么霉菌,红得像豆腐乳。
于是陈藩抬手将它轻轻丢进桌边垃圾桶:“走吧,去趟超市。”
贺春景没有异议,老老实实穿上衣服,跟着闷头出发。
斯宾特报废,帕美还在北京维修,陈藩默默走进楼下地库, 找到家里还有一辆黑金莲花62-2,造型夸张崎岖,风骚至极。
这是他二十出头刚赚到钱时,突发脑抽在美国买的,甚至是个右舵。
千里迢迢运回松津之后,发现完全没法改装上路,故而一直停在库里吃灰。
陈藩扯下车衣瞧了瞧,暗忖从小区到对面仓储超市只过一条马路,浅开一下应该没啥问题。
倒是贺春景紧张得要命,第一次坐在左边副驾上,牢牢握着安全带,大气都不敢出。他把一句“这车真能开吗”压回舌头底下,心惊胆战看陈藩用15迈的速度往前蹭,把超级跑车开成一辆初级走车。
好在对面超市停车场修得够大,暴雪天往来车辆不多。莲花跑车没挨着多少风雪,刚从这边地库上去,隔条马路,又到那头地库下来。
陈藩推着足能坐进一个成年人的巨型购物车往里走。
周围遇上几个拖家带口的顾客,小孩子吱哇乱叫,满地陀螺样打转,吵得他一阵恍惚,莫名生出些空唠唠的心酸来。
目光落在左前方,贺春景一只手搭在购物车边上,正随着他推车的方向往前走。两人步速完全一致,他不用等,也不用急,仿佛他们曾经无数次这样做,无需刻意强调便有了默契。
就像身边吵吵嚷嚷的那些家庭一样。家庭。
陈藩窃喜着握紧了购物车的把手,尽可能掩饰起语气中的波澜起伏:“想吃点什么?”
然而,贺春景像是被吓了一跳,搭在车旁的手挨了烫似的缩回去。他偏过脸往后看了一眼,又颇显尴尬地将手放回车上:“啊,都行。”
陈藩的温馨幻想被这套动作无情打断了,而且还被填了一嘴夹生饭,他有些委屈地开口:“怎么了,怎么一惊一乍的。”
贺春景有点心虚:“平时逛超市都是和……小孩一起,刚才没反应过来。”
“……”
车轱辘滚过一条地板缝,连带陈藩眉心都跟着跳了跳。
进门明明不是调味品区,可他就是觉得身边有股陈糟糟的酸味弥漫开来。
提起贺存一,贺春景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快两周没和这孩子联系。此前努力压抑下去的关怀排山倒海拍在心上,他看看擦着购物车跑过去的一个小男孩,忍不住问:“他……陈鲜见他了吗?”
“见了。”陈藩敷衍道。
“那她认他了吗?”贺春景又问。
“认了,鉴定报告白纸黑字,到了法庭妥妥的遗弃罪,能不认嘛。”
“存一现在搬去她家了吗?”贺春景心情有点忐忑,“这孩子也不联系我。”
“……”
在这种双方关系刚刚缓和的温馨时刻,怎么话题就被拐到那臭小子身上去了?!
陈藩捏在家庭分享装薯片袋子上的手指骤然收紧,挤出一阵叽叽嘎嘎摩擦声:“那么大个人,跟俩女的住一起像话吗。甭瞎想了,他好着呢。”
“那他现在——”
“还住在那朋友家里,锦衣玉食伺候着,一点没委屈,放心吧。”陈藩飞快将薯片袋子摆进购物车里,岔开话题,“去生鲜那边看看。”也是。
那孩子倔得要命,要是真想联系自己,任谁用什么方式都拦不住他。小孩现在无非是心里太乱,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方式来面对这便宜爹罢了。
可他什么时候能绕过这个弯子来呢?还是说……
贺春景张了张嘴,又闭上,跟着陈藩的脚步继续往前赶,而后在路过糖果货架时停顿了一下。
他忽然发现在挤挤挨挨的巧克力货架上,夹着一列陈藩小时候常吃的牌子。
那是松津市地产的老品牌,近些年做了年轻化的改良复兴,如今成了一代人的“童年回忆”系列,与琳琅满目的进口货有了一争之力。
他顺手拿起一包往车里装,却跟陈藩的手碰在一块。
抬眼看过去,陈藩也正拿了一大包水果软糖往车里放。
在塑料包装袋嚓嚓轻响的瞬间,两个人脑海中不约而同想起了些金红色的碎片——粘在春联背后的牙膏印,金光闪闪的大果盘,盛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