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窗前往楼下园子里看。
天气凉了,她穿了一件茶色丝绒的长款睡裙,胸口露出大片洁白皮肤,衬着浓黑的长发与艳丽眉目,顾盼流辉,展露出一种摄人心魄的美丽。
贺春景在门框后头悄悄往屋里看,被赵素丹的容貌惊得挪不开眼。在短暂的震惊过后,贺春景又从心底翻涌上来一股莫大的惋惜。赵素丹美则美矣,可这美丽脆弱得像个肥皂泡,只能栖息在高阁的软垫上,被人小心翼翼地侍奉着,才能勉强不狼狈、不破碎。
不知道当年在舞台上大放华彩的样子有多神气。
贺春景先到了门边,却不敢贸然进去,转身朝追过来的陈藩招招手,做了个你先去的口型。
“我怕吓着阿姨。”贺春景缩手缩脚站在门口,满脸紧张。
陈藩揉揉贺春景的脑袋:“嗯,在这等我。”
话音未落,窗前的赵素丹先转过身,一眼看见了门口的陈藩,立刻张开双臂,咯咯笑起来:“藩藩!”
陈藩迎着赵素丹的怀抱走过去,轻轻喊了句妈妈,而后侧过身,附在赵素丹耳边用极小极温柔的声音哄她。
“妈妈,今天有朋友来家里,我让他和你打个招呼,好不好?”
赵素丹欣喜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转而又兴奋起来:“有人来?我们藩藩过生日,吃蛋糕啦!”
“嗯,过生日,吃蛋糕了。”陈藩替她捋了捋头发,转头招呼贺春景,“来吧。”
贺春景这才期期艾艾走进房间里,十分拘谨地问了句阿姨好,并奉上一个腼腆的笑。
赵素丹维持着那个欣喜的表情,看看陈藩,又看看贺春景。看了半天,她做出个戏曲里常有的娇俏跳开的动作,嘴里滴个忒忒地念叨,在屋里绕了个大圈子,跑到远处的床边去了。
这个房间很大,应当是把四楼的三间屋子都打通了,以供她日常活动。
到了床边,赵素丹站在床边掀开被子,不知翻找起什么东西来。
吴湘见状也凑过去陪她一起找,陈藩站在贺春景身边,偷偷捏了捏贺春景的手。
“干嘛?”贺春景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
陈藩也不说话,唇畔抿着一个傻兮兮的笑,又捏了捏贺春景的手。
“捏我手干嘛!”热气顺着贺春景的耳朵根子往上爬,贺春景赶快把手抽出来,瞪了陈藩一眼。
“你不怕她?”陈藩问。
“我怕她干什么,她又不会检查我作业写没写完,考试及不及格。”贺春景悄悄搓了搓被陈藩捏过的那只手掌,有点汗涔涔的。
贺春景心里有点发怯,但并不害怕。
他对疯女人的唯一印象来源于儿时读过的《城南旧事》,里面有个整天整夜找女儿的秀贞,他读的时候不觉得可怕,只觉得可怜。
站在赵素丹面前,便也不觉得有什么恐惧的了。
听他这么说,陈藩那个傻兮兮的笑再也抿不住了,就那么高高挂在脸上。
这时候,赵素丹又迈着小碎步子回来了,吴湘跟在后头,招呼她慢点。
“乖!”赵素丹把手里的小红花贴纸往陈藩脸上贴了一个,又拉过贺春景的手,往他的脸上也贴了一个。
“谢,谢谢阿姨。”贺春景手足无措,被赵素丹拥进怀里哄小孩似的拍了拍。
赵素丹做完这一切,又跑回到窗户跟前乐呵呵地看园子去了。
贺春景摸摸脸上的贴纸,又看了看陈藩脸上贴的那枚小红花,想起先前陈藩给他发洗漱照片时,头戴的红花绿叶发箍。
“妈妈,毛肠生小狗了,你要不要看看?”陈藩靠过去轻声问。
赵素丹仿佛没听见,一瞬不瞬看着窗外的园子。等了约莫半分钟,陈藩叹了口气,转身朝贺春景做了个口型——“走吧”。
二人便静悄悄出门去了。
“饿不饿,下楼给你弄点吃的?”路过那张乌木弓时,陈藩开口道。
贺春景摇摇头,他胃肠本来就不舒服,喝了一碗芝麻糊之后,现下什么东西都吃不进了。但这么上下一折腾,他感觉自己有点乏力。
“我想找个地方眯一会儿。”
“去我房间吧。”
“嗯。”
贺春景跟着陈藩拐上了三楼,进了走廊末尾最大的那间卧室。
进门是挤满了格式碟片和录像带的实木柜子,贺春景瞪着眼睛上下看了半天:“你把威哥库房搬过来了?”
“胡说八道,我这怎么也是博物馆级别的。”陈藩把贺春景往床边推,“我把睡衣拿来你换上?”
“不用,”贺春景犹豫了一下,校服是不大干净,可自己的伤痕要是换衣服的时候被陈藩看见了,那麻烦就大了,“要不,要不我还是找个客房睡……”
“你就在这吧,客房没收拾,都落灰了。”陈藩倒也没那么讲究,掀开被子把人裹进去。
陈藩的床很大很软,像富安娜的广告一样,摆了好几只软枕头在床头。
贺春景把自己埋进枕头里,被陈藩身上那股香喷喷洗衣液味道笼罩起来的时候,他莫名感到了一些羞耻。他像一只来路不明的雀,撞进了旁人的巢。
哪怕没有任何肢体上的触碰,没有接吻,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