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茶博士拎着铜壶在大厅中游走着加过了几轮茶水,随着说书先生手中的醒木再次利落拍下,熟悉的落幕词响起:“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客栈中爆发出又一阵掌声,听客们叫好连连,一楼大厅有人抛洒铜钱至台上,二楼也有人抛洒花朵和其他彩头到下方台中,说书先生拱手行礼、满脸笑容。 桂花正是在此时走入了这家客栈的大堂中,眼前是纷杂的人群,耳边是说书散场时的叫好声和欢呼声,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包袱,不知该往哪里走、该做什么,眼中尽是惶恐与迷茫。 “大妹子!你这是在找人呢?”无助彷徨中的桂花忽觉肩膀被人从后头拍了一下,吓得她险些大叫出声。 她浑身一缩,迅速转头看到了与自己搭话之人,是个面容和蔼的老太太,桂花明显松了口气,重新攥紧了手中包袱对老妇人说:“婆婆有礼了,我不找人,是要住店。” “哟!这天儿都黑了,你一个人?”那老太太露出惊讶又担忧的模样,上下打量着桂花。 这位桂花便是傍晚时分在城门口与同伴们分开,决定独自在县城住一晚,明日想法子去寻李二妹的那个妇人。 桂花今年二十一岁,已嫁了人,婆家是自小就与自家交好的人家,嫁过去后没吃过苦,一张鹅蛋脸养得白白净净,五官清秀。 桂花见那婆子面慈,不像是坏人便如实答她:“只我一人,正要去客栈投宿。” 那婆子眼睛在桂花身上滴溜溜转了一圈,上前自来熟地拍拍她的手道:“大妹子呀!你是头一回独自出门儿吧?这客栈你可住不得!” 婆子一面说,一面把桂花从客栈大门口向外拉了拉,走到门外压低了声音同她说话:“这客栈里头掌柜、伙计个个都是男人,你一个弱女子自个儿在客栈住上一晚,上下左右的房间也都住着男人,哪儿能安心!” 桂花听婆子这么说,也觉得有理。从前来县城要么就是跟着丈夫、家人,要么就是与其他女子结伴而行,且都是当日就返回村里,从未在县城里住过,说不好这外头的客栈就是没有女子单独投宿的规矩呢? 想到此,桂花有些慌了神,此时已是夜晚,自己在县城人生地不熟的要去什么地方过夜才好?此时出城岂不是更加危险。 那婆子见桂花一幅担惊受怕的模样立即笑着安抚道:“大妹子莫急!辛亏你遇到了我,我在这县城中独自居住,老伴儿早两年就不在啦,两个儿子也在外跑商不在家中。你就到我家中将就一晚吧!我一看你就觉投缘得很,咱娘俩也能好好说说话。” “这怎么好意思?”桂花一听便连连摆手,素不相识怎可大咧咧就住到别人家里去。 “哎,你就别跟我客气啦!这客栈可不是你好住的地儿啊!”那婆子笑嘻嘻地又伸手来拽桂花,桂花不是个利索的嘴巴,磕磕巴巴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坚持着摆手不肯与她走。 两人在客栈门口拉扯起来,桂花一不留神被婆子将怀中包袱扯落在地,里头的几块碎银子和今日在市集买的两根银簪子滚落出来,那婆子眼冒精光,动作迅猛无比得抢去了地上的包袱。 桂花见婆子抢夺自己的东西,这回换了她扯住婆子不撒手了,她又惊又怒大声叫着:“还我包袱!” 周围有人听见桂花的喊声,纷纷向这边看过来,只见一年轻妇人与一个老太婆拉扯着一个包袱。这情景一时倒让人摸不清状况,众人便只围观起来,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婆子见有人围了过来,眼珠子一转,丢开包袱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哭号起来:“哎哟!你这杀千刀的东西!你男人在外头跑商,你勾搭上了小白脸要私奔,我一个老婆子也拦不住你!你却还想拐了老婆子的棺材本跑路!我呸!奸夫淫妇!不得好死!” 这一段哭号,立马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偷人!私奔!啧啧啧,这些可比刚才说书先生说的更让人爱听。众人开始嘀嘀咕咕议论开来,已经有人开始对桂花指指点点,说什么小娘子长得标致、媚态,一看就不是好像与的云云。 桂花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彻底整懵了,明明是这婆子抢自己的包袱,怎么到了她口里变成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了!她从未见过这种阵仗,甚至从没在这么多陌生人前开口说过话,只能涨红着脸,鼓起勇气用颤巍巍的声音为自己辩驳道:“我并不认识她!这包袱是我的,只在这里与她搭了几句话,她就伸手要抢我的东西!不信,不信你们问问她包袱里有些什么,她必定不知!” 众人听了桂花的辩解,又饶有兴致地看向仍坐在地上干嚎的婆子,那婆子却是不慌不忙,用袖子一抹鼻涕大声吼着:“能有什么?她是去私奔的!定是装了自己的衣物,我怎么知道有些什么?但里头的碎银子和银簪子却是我的!至于有多少,她趁我不备偷偷拿的,我也不知道拿了多少啊!哎呀!不活啦!那可是我的棺材钱啊!” 这一番话说下来,桂花差点昏厥过去,她双眼通红,气得手脚发抖指着那婆子怒道:“没天理了!红口白牙竟把黑的说成白的……” “你把银子还给我,我就放你走!也不报官了!强扭的瓜不甜!你走了,我儿还能娶个更好的!”婆子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堵住了桂花之后要说的话,开始“喊价”。 “我……”桂花迟疑了,此时周围不少人竟对她指指点点起来,甚至有些不堪入耳的话骂了起来,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遇到这么坏的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