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时,孙府的接风宴开始了,为表重视,府里能出现的人都出现了。 何氏见着这么多人欢迎她,觉得甚有颜面,一直在宴面上说个不停。 而她的那些言语只会让苏宗耀觉得丢人无比。 中途周老太太便以不胜酒力为由回了瞳晖院。 席面结束时,章嬷嬷刻意将苏宗耀请到了瞳晖院。 苏宗耀见着周老太太,先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周老太太不作声,他也不敢答话。 “你们是怎么知道瑜姐儿的事的?”周老太太率先开口,打破了空气里的滞闷,一边示意他坐下。 苏宗耀坐下后,道:“说来惭愧,是二房告诉了何氏,才知道的。” 你还知道惭愧?周老太太满心不愉全写在脸上,本来对这个女婿就不甚满意,当年若非淑姐儿执意,不惜与孙家决裂也要嫁他,苏宗耀这样的人,怎会成为她的女婿。毁了淑姐一辈子,害了瑜姐儿半生。 “我倒想起来了,二房玫姐儿女婿正在京城做大官,这样长脸的事丈母娘自然要来沾沾光。” 苏宗耀觉得脸皮子紧得很,周老太太明里暗里的嘲讽,臊得他抬不起头来,“的确是弟妹从京城回去说的,我才知道瑜姐儿的下落,之前也有偷偷打探过,却都没什么准确的消息。” 周老太太淡淡的瞥着他,“自己女儿的消息你还要偷偷打探,不是我拿乔说你,你这爹当得可真是便宜。” 苏宗耀被训得没脾气。 “如今瑜姐儿在身份地位上的确 高人一等,不过这其中的艰辛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你是她阿爹,就算没有参与,也该知道心疼她。” 自从瑜姐儿被沈家休出门,回娘家又受何氏阻扰,去了上河县后,每回书信也都只是报喜不报忧。特别是在知晓她在梧桐山下自立门户后,他焦虑得几天几夜睡不好觉。可他没有胆子去找她,因为只要一提到瑜姐儿,何氏就必是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早;他也没脸去见她,人世间有哪个做阿爹的在自己姑娘落难之时不但没有伸出援手,连过问都少? 周老太太话里话外的埋怨,苏宗耀很服气,她已经算客气了。 “王爷没了的事情相信你们也都知道了,瑜姐儿虽然地位不低,但她的处境艰难得很,你们万万不该这个时候找上门来给她添烦添乱。”苏宗耀的沉默令周老太太很满意,至少在她看来,苏宗耀还知道反思,“你回头劝劝何氏,盘缠我给你们出,收拾收拾回下河县吧,等瑜姐儿这一关口过了,她自然不会忘记你这个阿爹的。” 苏宗耀老脸通红的看向周老太太,神情一滞。 他的表情落在周老太太眼中就是犹豫,就是不乐意,周老太太脸色一沉,话也不大中听了,“怎么,你也看中王府的荣华富贵了?” “不……不是。”苏宗耀连忙摇了摇头,语气携着几分无奈,“我有什么脸去见瑜姐儿呢?由小到大,我对她只的愧。只是家里的何氏,这次上京也是她的意思,我在家 千劝万劝,她仍执意带着怜姐儿和盼姐儿出门,这山高路远的,天气又冷,我担心两个姐儿出事,这才一路跟了来。” 他会出现在京城的原因先前周老太太已经从桂香苑的婆子那里得到的禀报,一提到何氏,周老太太自然没好气,“你那个续妻是个烂心肝的,为着自己痛快,不惜旁人受苦。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早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天下哪儿有这么大的便宜给她捡?你也是的,当初淑姐儿在世时你是何等意气风发,怎么就叫一个泼妇拿捏住了?” 说到逝去的妻子,苏宗耀心口顿时一痛,“是我对不起淑姐儿,没照顾好瑜姐儿。”要不是那时瑜姐儿还小,妻子临终于特意嘱咐他要好好扶养瑜姐儿长大,他真的就随瑜姐儿阿娘去了。 “知道你没照顾好她,还知道内疚,算你还有良心。”周老太太怒其不争的看着苏宗耀,“话我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瑜姐儿的处境远比你想的艰难,你若真心疼她痛她,就该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苏宗耀站起身,朝着周老太太拱手作了一揖,“小婿知道了。” 苏宗耀背身离去,章嬷嬷眉头紧锁,似问周老太太又似自言,“这何氏什么德性咱们都领教过了,这苏大老爷能劝得动吗?” 周老太太心里也没底,直接说,“派人到桂香苑看着,有什么消息立即来报。” “是。” 苏宗耀走出瞳晖院,抬头望着黑黑的夜空。没有月亮 ,没有星星,只有寒风使劲往袖管里钻,很冷很冷,他却不想让自己暖和起来,仿佛只有受受委屈,心里才能好受点儿。 这已经是京城了,这些年离瑜姐儿最近的时候,可惜没见一面,没说一字就又要分别了。或许她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来京城了吧,毕竟若她心里不怨恨这个阿爹,怎么会与王爷大婚时不通知他? 苏宗耀身心俱疲的回到桂香苑,屋子里烧的银炭暖哄哄的,却暖不透他悲凉的心。 何氏见着他回来,忙迎上来,又是宽衣又是沏茶,殷情得像是从未与他有过齿龋。 “从未吃过这些好东西,今夜妾身吃得好撑啊!”何氏破天荒在苏宗耀面前用了畏称,又体贴的为他递上洗脸帕。 苏宗耀胡乱往脸上抹了抹便丢给了她。 若是平常,何氏就该说他不知好歹了,但现在她没有,因为她知道一旦见着苏瑜,她的将来,两个姑娘的将来都得靠她。偏偏她与苏瑜的母女情分实在淡薄,真要沾上苏瑜的光,只怕还得让丈夫出面。 “你和周老太太都说什么呢,这么久才回来?”何氏将帕子丢进铜盆,笑意盈盈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