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黄铜币围成一圈,西伯侯指尖点下铜币,再点下桌面,沉吟良久道:“人的生和死都是有定数的。有的会因得了坏痨膨膈这些不治之症而死,有的会因犯罪、水火、上吊、跌倒等这些外力而身亡。你们两位不会死于以上这些情况,会死得很蹊跷,很古怪。” 费仲听闻此言,整个人都站了起来,身体前倾紧张地追问道:“究竟会怎样死?会死于什么地方?” 西伯侯放下酒杯,望向窗外蔚蓝的天空,仿佛看到什么,眼底流露出欣慰之色,笑着说:“将来不知什么原因,你们二位会在冰里冻死。” 此话一出,大殿瞬间安静。奏乐的乐师,起舞的歌姬都吓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得瞄向酒桌。 费仲自从助妲己娘娘绊倒姜王后,在朝地位可谓是水涨船高,平步青云,仕途一片光明。 在这前有尸骨未凉,等着吊唁入土的姜皇后,以及一众要跟着陪葬的情况下,费仲是万万没想到,还会有人胆敢招惹自己。 费仲眯起眼睛,让本就黑的脸更加阴沉得可怕。他从不信命,对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的把戏更是嗤之以鼻。面对西伯侯的公然挑衅,气得他强压怒火,双手狠狠握成拳,就要爆发之际,就听陪同的尤浑劝道:“这怎么可能了,大人,不可信。”也有和稀泥的北伯候笑道:“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有了朝歌和西岐两方人的插科打诨,费仲这边才得以慢慢平复下来,心里暗骂:好你个姬昌,竟敢激我。 费仲想起来此的目的,隐去眼里的凶光,跟着大家笑了起来。 美妙的音乐再次奏响,貌美的舞姬也随着转动起来。 费仲满脸笑容,唏嘘不已道:“这个生死在天,由不得自己。西伯侯,您测算过自己的后事吗?” 酒意微醺的西伯侯,趴倒在八仙桌上,有些感慨得看着手里的青铜爵,惋惜道:“算过,我这一生不会大顺,但是能够寿终正寝。” 费仲闷了一口酒,才把又要冒出来的火强压了回去。心里不停默念:为了大王,为了朝歌,又什么不能忍的了。姬昌,我看你还能得意几时,于是也跟着感慨道:“有些事确实令人难以琢磨,命运就是这样。但不知这国运是否可以预测呀。” 坐对面的西伯侯喝下一大口的美酒,看奸臣吃瘪就是爽啊,可惜姜王后她看不到了。想到这里的西伯侯,心里郁结难解,赌气道:“当然可以预测,我就曾经预测过。” 费仲见西伯候上钩了,忙抬手请道:“说说,说说。” 北伯候见事不对,出于同病相怜的兄弟情谊缘故,忙阻止道:“姬昌兄,我们故友重逢,来,我敬你一杯。” 两位君候举杯相碰,却听尤浑挑衅道:“怎么,算不出来了。或者是算出来根本就不敢说。” 引得费仲等人哈哈大笑,伸手不停对北伯候指指点点,并连声称对。 刺耳的嘲笑声,可是让持才自傲,有心要给朝歌人点教训看的西伯候,气红了整张脸。 身为一方君候,世代功勋顶级贵族的西伯候,还从未有人胆敢对自己如此无礼。他把手里青铜爵往桌上一放,辩解道:“不是我不敢说,我要是真说出来,实在叫人心寒呐。” 费仲忙接话道:“讲,讲讲讲,讲。” 被人一再催促的西伯候,烦不胜烦无奈道:“好。” 西伯候一口气干了整杯酒,而坐旁边的北伯候,则想起被炮烙的东伯候,剜目烙手的姜王后,撞柱而亡的宰相,逃亡在外的二位太子,还有处刑的南伯候,以及汤殷连年不断的战乱。 北伯候知西伯候此人极为擅长占卜,他看这苍生久经天灾人祸之苦,也真得很想借此听听,这未来会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但纣王暴虐,喜听美言。而且今天自己能坐在这喝酒,有命活着可全靠费仲、尤浑二位大人在大王面前的极力劝谏。 就在这边北伯候垂眼还没想出个什么来,决定到底要不要阻止时,那边喝了飘的西伯候已然快言快语,哀叹道:“国运艰难,前途黯淡。殷汤只此一传,君王也难守其终啊。” 此等大逆不道之话,听得北伯候脸色越变越白,额头冷汗连连,忙高声呵斥道:“姬昌兄,你是不是喝多了。” 有北伯候一打岔,再加上他干巴巴的笑声,让西伯候如梦骤醒,吓得酒也醒了大半。顿时发觉自己酒后失言,忘了天机不可泄露,尤其不可泄露给奸臣小人,居然实话实说了出去。 就看西伯候一向宠辱不惊,万事皆在掌握的脸,爬上惊恐之色,他慌忙自救道:“哎呀,哎,我姬昌不胜酒力,我酒后失言了,二位,我真的是酒后失言了。” 坐在八仙桌对面,乐开怀的费仲,尤浑二人盯着西伯候,就像头闻到血腥味,亢奋得呲出獠牙的豺狼。 费仲眼里凶光隐隐作现,却满脸和气道:“无妨,无妨,无妨。无妨。无妨啊。” 西伯候已双眼泪光闪烁,烈酒后劲开始上头,大脑一迷糊就睡了过去,丝毫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看完全程的春眠觉得丹元星君多半没有觉醒记忆,要不就不是设局对付西伯侯了,而是直接用神力篡改历史,一步改命才对。 春眠祭出捕魂网,看向燕子啼,就在二人要齐力催动神器时。费仲就像察觉到什么一样,猛然扭头看向身后空地。毫无防备的春眠就这样和他来了个对视,不等春眠有所反应,就看整个空间如镜面般出现裂纹,骤然崩塌碎成一块块的亮片,带着春眠坠入无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