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时,谢见君就已经瞧见了。
大抵是那常修然等得不耐烦,踢凳子又不见时良回应,便想着催促一二。
他在答题卷上誊抄算术题时,时良正往这个被丢过来的纸团上写东西。
但是……
谢见君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斜后方懒懒散散靠在椅背上,一脸事不关己的常修然,若是时良这会儿把纸条拿出来,怕是能借由这个机会,向山长说明所谓作弊的真相,坐实常修然和赵瑾霸凌他一事,那纸条上定是能分辨出常修然的字体。
他张了张口,盘算着要不要顺水推舟,侧面提醒一下山长那常修然有异,但话临到嘴边,他又兀自有些犹豫,担心自己倘若把握不好分寸,必定会引火上身。
余光中却见时良极其轻微地冲他摇了摇头,眸光中满是急切的恳求。
可让他更为诧异的是,时良在情急之下,借由擦汗的动作,竟是将写满字的纸团塞进了嘴里,咽了下去。
谢见君轻叹一口气,罢了。
他微微躬身,向山长拱手作揖,“学生只专注于面前的算术题,不曾分神于旁的东西。”。
山长一时无言,打眼瞥见谢见君面前的考卷上,正有誊抄了一半的答案,便挥挥手,让他坐下了。
“山长,我没有作弊,我、我就是饿了,偷摸吃了点饼子。”,时良猛地咽了下口水,随后连忙颤颤地从衣袖中,掏出半个已然捏碎的白面饼子,递于山长面前。
这白面饼子是时良一直装在身上的,他气血虚,时不时便眼前发晕,每每发作,只稍稍吃上点东西,歇息片刻便能缓过劲来。
随堂授课的夫子自是知道,当下见那掰碎的饼子,便立时上前凑到山长身边,同他耳语道,“山长,该学生体弱,常有晕眩之事,故而带些吃食,我等上课的夫子都了解他的情况,想来小考时定是那晕眩发作,才不得以如此失礼,还望山长莫要怪罪于他。”。
山长半信半疑地扫过时良,时良咬紧了牙关故作镇定,不敢让山长瞧出自己有半点的异样。
半刻,山长淡淡开口,“即使如此,那便好生作答,你在小考中吃东西,有辱圣贤,若是答完,可提早交卷,别误了自个儿身子。”。
“谢山长体谅。”,时良拱手道,他神色无异地坐下,执笔的手微微发抖,无人看见之处,他拳头紧攥,指甲已然深钳进了肉里。
然则整个过程,常修然就像一个局外人,连同其他几位考生,乐呵呵地抱臂,看着这场本该他才是主演的荒诞的戏。
谢见君心生不适,只觉得眼前一幕恶心至极。
他强迫自己回神,将这道算术题余下的部分,誊抄在考卷上后,举手示意交卷。
————
小考后,便可自行散学。
他收拾好书袋,头也没回地走出学斋,没多时,时良竟追了出来,张手拦在他面前,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懦弱?”。
谢见君怔了怔,他心绪复杂,一时没有搭话,只瞧着时良张了张口,似是还要再说点什么。
果不然,时良见他不说话,只当他默认了。他轻咬下唇,蓦然自顾自地说起了自己的事儿,
“我是被我们县衙举荐而来的,我娘担心我身子不好,在府城无人照顾,便跟了过来,经邻里介绍在常府做工,好赚些银钱供我在府学读书。也不知那常修然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便私下里拿我娘来威胁我,逼我答应考试的事情。”。
谢见君了然,点了点头,只是不解,常修然好歹是院试的第三名,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作弊,如若事情败露,时良破罐子破摔,他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等不及细想,时良继续开口道,
“我娘这些年一直盼着我能出人头地,若是让她知道我在学府过得这般狼狈,定然是承受不住。”
说这话时,他乍然想起,某一日他娘提了好些东西回家里来,眉开眼笑地同他说,“那常少年当真是个好人家,我只同他说,我儿跟他在一个学斋读书,他便让人给我送了好些吃食,说是看你太瘦弱,让娘给你补身子呢,还让府里人给娘涨了月钱。”
一想到这,他额前青筋暴起,牙关咬得咯吱作响,只恨不得将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生吞活剥。
“我娘那般聪慧之人,但凡我说让她离开常府,她必然能猜到些什么,我堂堂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难不成要看我娘一个柔弱的妇道人家,替我去常府讨公道吗?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我来府学,也只是想要读书,我自知身份不敌旁人尊贵,一直兢兢业业苟活,尽量避免同他人冲突,可为什么?”,时良眼圈通红,几欲崩溃。
谢见君吐了口气,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
“你莫要这般怀疑自己,被欺辱,并非是你的过错,是这些人品行不端。”
“你不懂的”,时良一把将他推开,语气里尽数绝望,“他们都是世家子弟,常修然他爹是衢州通判,没人敢管他,你没瞧见小考时,连夫子都让他三分……”。
“夫子不敢,你就告知山长,山长不管,你就告知知府大人,如若没有人肯替你讨这份公道,那你就学着靠自己去反抗。
他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