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得足够远,问泽遗收起剑,朝着男孩伸出手。
男孩往前走了几步,仓皇背过沾满血的手。
他没抓住问泽遗的手,而是用干净的手攥住他的衣角,紧紧靠着他,躲在他的身后。
他眼神里不再是纯粹的死寂,而是掩藏着小心翼翼的仰慕。
“没事了。”问泽遗心下宽慰,“放心。”
男孩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僵硬的笑容。
等到问泽遗移开目光,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向龟公们。
原本就魂不守舍的龟公愈发害怕,他们似乎看见少年动了动嘴唇。
暗暗在心头骂了句邪性,龟公们悻悻然落荒而逃。
有人向问泽遗投来敬佩目光,但多数人仍然只是匆匆走过。
小插曲落下,汇集的人群很快散开。
“你若是没去处,就先随我走。”
问泽遗揽住男孩,丝毫没介意他灰扑扑的衣服和手臂上的血迹。
他拿出布给男孩简单包扎,心里有些愧疚。
要是昨晚让他进来,男孩也不至于让龟公缠上。
男孩贴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安静地举着手任由他动作。
“你不疼吗?”问泽遗轻声问。
“不疼。”
男孩仰头直直看着他,摇了摇头。
问泽遗不着痕迹垂眸:“疼就说。”
男孩的眼睛实在是太像他了。
等到包扎好,他赶忙带着男孩离开是非之地。
只是没走出去半刻,他们离开的暗巷内爆发出阵惊叫。
空气中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问泽遗本想往回看眼,却发觉躲在他身后的男孩模样愈发憔悴。
开裂的伤口只简单包扎,根本止不住血。
他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情,赶忙带着男孩匆匆离开。
摸到手心湿黏的猩红,问泽遗忍不住皱起眉:“受伤了要吭气,疼就要说,不然加重就麻烦了。”
男孩思索了片刻。
“我受伤了,很疼。”他看着问泽遗,杏眼眨了眨,“背上也有。”
“疼。”
他抿着嘴,犹豫又胆怯。
男孩这副模样,让问泽遗想起自己小学时候,从垃圾桶边抱回来的黑猫。
黑猫躲在破旧的纸箱里,不安地睁着眼睛往外看。它浑身的毛炸起,因为应激浑身抖个不停,只会麻木地躲闪。
黑猫不会和男孩这般信任他,愿意直接跟他走。
问泽遗蹲了半个月,才让它不害怕他。
年幼的他拿了个新的纸箱,在一个雨天把它走,带离了那个脏兮兮的垃圾桶。
黑猫信任他,他把黑猫偷偷捡回去养。可他那会没有钱,黑猫病得太重,也还是走了。
临死前,那只黑猫舔了舔他的手腕,就像他捡走黑猫那天一般。
问泽遗把黑猫擦干净,埋在离垃圾桶最远的草坡,从紫藤树掉下的豆角里掰了颗种子,种在草坡里。
但现在不一样,他不是十年前那个拮据的孩子,连猫的性命都留不住。
他完全有能力救下眼前这个男孩。
“我带你去找郎中。”问泽遗擦干净自己沾了血的手,摸了摸他的头。
“马上就不疼了。”
离暗巷越来越远,血腥味早已闻不见。
黑发黑瞳的男孩微微侧过头,看向身后,眼中再无怯懦恐惧。
暗巷里,三个龟公像是中了咒,厮打得不可开交。
围观的百姓不敢上去拉架,于是同他们抢流浪乞儿去卖春时那般,只是沉默地围观。
眼看着血腥味弥漫,血肉横飞露出白骨,白骨折断。
可血腥味反倒激发得他们更加激动,宛如恶兽般嘶吼,不死不休。
“别怕。”
问泽遗以为男孩往回看是心有余悸,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抚:“没人会把你抓走。”
“嗯。”男孩收回视线,“谢谢您。”
他无意识地想要抓自己的手腕,心情不复方才愉悦。
十六岁的他遇不到问泽遗,二十八岁的他再遇到,已经太晚了。
不是问泽遗来得晚,而是现在的他不配得到。
问泽遗喜欢焰火,喜欢热闹的凡间,肆意开朗的人喜欢肆意开朗的存。
也许他会喜欢吵闹的妖修,或是哪个正派的剑修。
问泽遗和天地暂时没有因果,也许有朝一日,有同样热烈的人会和他连上红线。
他甚至可能会喜欢原本书中的兰山远,但总归不会喜欢个在暗中窥探他的疯子。
太晚了,他自己也早已出不去泥潭,问泽遗不会愿意带他走的。
攥着衣角的手越收越紧,指甲几乎要把手心掐出血来。
看着问泽遗干净的衣衫,他这才克制住动作。
问泽遗的面相冷清,可衣服上带着暖洋洋的味道,像是刚晒过的绒布。
兰山远的心绪逐渐平静。
可他还是想要问泽遗。
第45章 改写
老百姓总要省着钱过日子,有些小打小闹的伤痛也多靠硬撑,导致附近的医馆少得可怜。
问泽遗勉强寻到家还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