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上午十点左右,车子进了上海,宋太太从傅嘉树的车上下来换到老金的车子上,老金送宋太太和阿芳去宋公馆。
宋老爷第一次发现这日子过得如此……奇怪。
明明最近忙到脚不点地,上海这里要抓紧,青岛那里拍了电报过去,也安排了人过去,务必尽快落实下去,执行跟上海一样的策略。
白天他坐镇海东纱厂,让儿子可以尽情放手干。
晚上不应酬的时候,回到家,跟儿子大眼瞪小眼,这老妻才来了几天,好似那个位子没有她默不作声地吃饭,已经不习惯了。
到了房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之时,就想小五带着刁蛮的口气缠着他,小六一双怯怯的眼睛望着他,男人怎么能没有女人?怎么睡都不踏实。
想着想着居然想起老妻带着皱纹的脸,心头的那些火热,突然就褪了下去,睁开眼想着她该回来了吧?
今天早上,儿子问他是不是一起去厂里,他说:“礼拜天,我放自己一天假。”
儿子走了,宋老爷一个人留在家里,坐在阳台的椅子里,抽着烟斗,喝着茶,看着报纸。
海东在报纸上打了广告“库存清仓,买一尺送三寸。”
开始了两天,效果还不错。
他抬头看远处,一辆汽车停在自家大门口,大门打开,汽车开进来。
老宋立马站起来,三步并两步往里走,走到楼梯口,发现自己太过于迫切,站了一会儿,直到张妈说:“太太,您来了!”
老宋抽着烟斗,缓步往下走,看着门口,张妈已经几年没见阿芳,过去抱住阿芳:“阿芳,你终于来了。以后我们姐俩又在一起了。”
阿芳抱住张妈:“阿英,我快忍不住了,马桶在哪里?”
“哦哦!跟我来。”张妈带着阿芳进卫生间。
老宋下楼,到老妻面前,淡淡地问:“回来了?”
“回来了。”宋太太应了他一声,“我等下跟你说说老家的安排吧!”
“不急,先吃饭。”宋老爷问,“张妈,饭做好了没?”
“老爷,刚才我问您,您说少爷去厂里。您就随便吃点儿,所以我就让她们包了几个馄饨,不知道太太回来这么早,我让她们再去准备一些。
“不用准备了。我带太太出去吃。”宋老爷想到自己带着姨太太们在上海的时候,跟他们吃遍了上海大大小小的餐馆。
“哦!”
“你让老唐把车开过来。”
“车子少爷在用。”
“那就算了。”宋老爷跟太太说,“原来这里不是我,就是舒彦,一辆车够用了。现在你来了,看起来不够了,得去洋行再定一辆车了。我们去饭店吃饭,附近有家饭店味道不错,走过去也不过十几分钟。”
宋老爷去门口衣架上拿了帽子戴在头上,又拿了手杖,笑着看向老妻,“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宋太太还有一堆事要跟宋老爷
说:“要不家里吃点儿馄饨就好了?不要那么麻烦了,我就想跟你说些事儿。”
“我的太太,哪有那么多着急的地儿?我们在家,还要张妈和阿芳忙活,让她们老姐俩在一起吃顿安稳饭?”宋老爷就像揽着那些姨太太一样,过来揽宋太太。
姨太太哪个不是软滋滋地到他身边,老妻却推开了他:“老爷请!”
夫妻之间,非得这么生分吗?
两人分开两尺距离,出了大门口,宋老爷说:“饭店离开此地不远,你跟我走过去。”
“听老爷的。”宋太太跟着他。
宋老爷大脚阔步,宋太太一双小脚,小脚脚趾卷曲在脚底下,脚趾着地磨着地面,走一会会就生生地疼。宋太太扭扭捏捏走,勉勉强强跟上他。
两人一起来到拐了两条街的一家饭店,宋太太暗暗松了一口气,跟着老爷一起进了饭店。
宋老爷拿着手杖在前上楼去,宋太太扶着扶手往楼上走,小二给他们安排了一个靠窗的雅座。
宋太太坐下,掏出帕子轻轻压了脑门上的汗水,听老爷报着菜名,宋老爷菜名报了一半才想起老妻在傅家吃苋菜梗的样子,问:“你有没有什么爱吃的?”
“我不挑食。”宋太太只想缓缓脚上的痛楚。
宋老爷又点了一个汤,小二唱了菜名下去,宋老爷从筷笼里抽了筷子递给老妻:“老三最是喜欢这里的走油蹄髈,只是她注意身段,不敢多吃,每次都是……”
说到半当中,宋老爷发现不妥,立马转了话题:“回去怎么样?顺利吗?”
“顺利。小瑜把聘礼全部退还了。丝毫不要。”
“这孩子。她就是拿了又怎么样?给海东厂出了那么多主意,这些东西又算得什么?”宋老爷叹一声,“这几日,按照她的想法细细做下去,发现她真的考虑得面面俱到。”
“原本想要把阿芳留在老家,帮老二半年。只是我离不开阿芳,所以把她给带了上来。”
“应该的,阿芳是你的贴心人。放在老家就那点子事,老二又不信任她。肯定要让她回来。”
小二过来上菜,先是四个冷碟。宋老爷跟太太说:“这个花雕醉鸡很入味,你试试。”
宋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