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看着他们父慈子孝,沉默不做声,不像皇子,像个奴才。
祈福要很久,萧沂站在山顶一个时辰,没有人留意他的存在。
他看见广阔山河,底下是万丈悬崖,世人常会吟诗感慨,借以悟人生大道。
而萧沂的念头是——
死在这,会是一件多么痛快的事情。
死在这,一切都将结束。
他望半山腰的大昭寺,佛说人间是苦海,那是否跳下去,就能脱离苦海。
当血肉模糊,意识消散,他会听见阿娘在唤他的名字。
于是少年决定跳下去,但无奈旁边的女孩哭得聒噪。
萧沂没见过这么能哭的人,他在这站了一个时辰,她在这哭了一个时辰。
少年转头,“你为什么一定要在这哭。”
让他死前也不得安生。
少女面瘦肌黄,像只猴子,只有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眼皮哭得红肿,鼻涕冒泡,怎么看长大后都不会是个美人。
“因为这里风大,祖母说如果我哭累了,就让风给我擦眼泪。”她抽泣哽咽道:“那哥哥你为什么要一直在这站着,你在做什么。”
“在做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
“逃离苦海,抛去一切烦恼,去往西方极乐世界。”少年望着远山,一字一句,“简单来说,从这跳下去,死。”
“抛去一切烦恼。”少女喃喃,“西方极乐世界会有好吃的吗?会有好玩的吗?会有好看的衣服吗?会有祖母吗?会有人疼我吗?”
她的问题真多。
少年点头,“有,什么都有。”
少女擦了眼泪欣喜,“那西方极乐世界真是个好地方,你可以带我一起去死吗?”
萧沂转头,她沾着鼻涕的手正拽着他的袖子,诚恳又期待地问他。
问他能不能一起死,萧沂觉得这个女孩真傻,但他又觉得黄泉路上有人陪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好。”
于是悬崖之上,少男少女手拉手站着,准备跳崖。
少女看了眼下面,“哥哥,这看着好高啊。”
“不高怎么死。”
“那死会痛吗?”
“会,但很快就死了,不会痛很久。”
“下面有人吗,会砸到别人吗?”
“再拉个人脱离苦海,也算助人为乐积德了,但下面是荒山野岭,顶多是狼,等着吃你。”
“狼?”少女眨眼,“那是不是我们最后会变成粪便。”
少年脸一沉,但说来她话没错。
“你话怎么那么多。”少年蹙眉,“怎么,怕了?”
少女摇头,坚定道:“我不怕!”
萧沂又看向悬崖,沉默了一会,他道:“还没问你,你跑来这哭什么,这么小的年纪就想着死。”
眼前之人,看着也不过九岁。
“大娘冤枉我,我没有偷东西,可是阿娘也不信我,府里的人都欺负我,疼我的人也走了,呜呜呜他们都看不起我,欺负我,我不喜欢这个世界。”
说着说着,她又哭了起来,像是不会嫌累。
萧沂一笑,带着丝苦涩,他也不喜欢这个世界,这世界也不喜他。
他们倒还真有些同病相怜。
少年想了许久,等到少女终于哭累了,他道:“我们不死了。”
少女一愣。
萧沂瞭望远山,不再看下面的悬崖,“你看我们脚下的山峰最高,我们爬那么高,为了死太不值得,我们还要往上爬,爬到世间最高之巅,叫那些看不起我们的,欺负我们的,都跪在我们脚下,仰望我们。”
狂风呼啸,他转头望向她。
“这世界不喜我们,我们就创造一片新的天地,在这片天地里,我们称王。”
少女愣愣点头。
萧沂一笑,又嫌弃地用袖子擦去她脸上的鼻涕泪水。
“以后别在外人面前哭得那么丑。”觉得这话有些伤人,萧沂改口,“我是指以后别把狼狈的样子给陌生人看。”
少女认真道:“那我以后哭得好看些。”
萧沂想告诉她弱者是会被欺负的,可看着天真的少女,他又叹气。
“罢了,有时候用眼泪让人心疼,也是一种本事。”
“那哥哥,你是陌生人吗?”
“当然。”萧沂又加了一句,“陌生人容易有坏人,你以后要小心。”
“可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少年勾了勾唇,揉了下女孩乱糟糟的脑袋,“以后就是坏人了。”
他扬长而走。
身后的人喊,“那我们还会再见吗?”
“有缘自会相见。”
墨竹轩,雨后清明,雨水顺着屋檐不断砸下,打在芭蕉上。
墨竹轩地处皇宫偏僻处,乃是萧沂的宫殿,平日里鲜少有人来,屋内布置淡雅,多以素色。
窗外的光透过山水檀木屏风,照在清瘦硬朗的脸上,金光浮动。
萧沂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他做了很多梦,有些头疼。
男人起身,宽松的竹叶纹大袖衫拖地,背影宽厚,金光勾勒。
门外太监来报,太子唤他去坤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