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你该问的,荔宫正。”
夜色之中,高善的神色平静而冷漠,冷风拂动他的衣袖,就像吹过深而暗的洞穴,发出空洞的声响。
“在皇宫里,有些事情知道的少一些,能够活得长一些。”
荔知走到高善面前,站定。
兰香若有若无。
近在咫尺,高善更像是一面匆匆打造的棺材板,干裂的表面,黯淡的颜色,狭窄而单薄的厚度,冷冰冰的温度。
他的鬓发还是乌黑的,眼睛里却已经没有活着的光。
“公公见过我的双生姊妹么?”
高善不言不语,眼神闪动了一下。
“……既然见过,就应当知道,我和公公,同是天涯沦落人。”
高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神情没有一丝波动。
“宫正说笑了,我们并非一路人。”
“若非一路人,公公今夜就不会在此。”荔知的目光,落在他少了压襟的内侍官服上,“我们都无法释怀,所以我们是一路人。”
高善没有说话。
荔知说:“我知道公公前呼后拥,大权在握,但宫中人多眼杂,公公总有走不开的时候。依里边那人的性子,恐怕不会每一次都这么听话。宫正司可以在公公力所不及的时候,为她提供庇护。”
漫长的沉默后,高善开口了:
“你要什么?”
“什么都不要。”
荔知的回答超乎高善的意料,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表情。
“你什么都不要?”
“为惠而望报,对公公这样的人并不管用。”荔知说,“如果公公不想履行承诺,就是一百个我,也斗不过一个公公。与其让公公费神,不如我自己放弃这个念头。”
面对后宫有第一煞神名号的高善,荔知神色从容,微笑淡定。
“荔知只望公公做出抉择的时候,莫要忘记今晚。”
笑了笑,荔知不再等待高善的回答,转身离开了冷宫外的宫道。
身后静悄悄的,一束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她身上。
荔知回到长秋殿,见到鹿窈,告知她装神弄鬼之人是冷宫里跑出来的发疯嫔妃。
冷宫里多的是这样的可怜人,鹿窈并未细问,得到保证长秋殿不会再闹鬼便让她离开了。
第一天清晨,她带着两名女官再次来访冷宫。
把手宫门的两个内侍见她一愣。
“开门,宫正司稽查冷宫内务。”
荔知走进冷宫后,让两个女官分别去巡查不同方向,而她独自一人走向最里端的破败小院。
即便是白日的冷宫,也充斥着一股凄凄惨惨的气息。
坐上宫正的位置,宫中所有嫔妃和宫人的背景都在她的脑海之中。
石映月,封号采女,六皇子的生母。
荔知推开摇摇欲坠的小木门,看见坐在桌前的石映月。
她借着窗外的日光(),正在缝制一双虎头鞋?()?『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听见开门的声音,抬头看来,一脸惊讶。
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母亲。
石映月看着站在门口,身穿高级女官衣裳的荔知,犹豫片刻,主动开口道:“你是来找淑妃娘娘的吗?她在隔壁主殿,你走错了。”
荔知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娘娘日安,奴婢是陪上峰来的,她在和淑妃说话,打发奴婢到别的地方看看。”
“原来是这样。”石映月笑了起来,岁月拍打过的眼角波纹一片。
“娘娘的手艺真好。”荔知走近了,看着她手里的虎头鞋说。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采女,说不定还没有姑姑的品级高。叫我采女就好。”石映月的目光落在手里的虎头鞋上,目光中一片温情,“这是我给六皇子绣的,小孩子总是长得很快,一个月一个样,不知不觉地就长大了。啊——我还没有请姑姑坐下,太失礼了。姑姑请坐,我给姑姑沏一杯茶——”
石映月慌忙站了起来,目光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四下寻找。
“我的茶……我的茶……”
荔知心中一酸,连忙按住她。
“采女勿急,奴婢刚刚在淑妃那喝过茶了,不渴,奴婢坐着就行。”
石映月窘迫地笑了笑:“也好……淑妃的茶是好茶……”
她拿起桌上就快完工的虎头鞋,继续绣了起来。
“姑姑莫要笑我,这双鞋我想早些绣完,赶紧给淑妃娘娘送去。”她小心翼翼地赔笑道。
荔知笑了笑,宽慰道:“采女不必在意我,我看采女绣工出色,心中很是羡慕。”
她拿出怀里绣好的荷包,拿给石映月看。
“我自己绣的,就很难看。”
石映月看了她的荷包,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宛如少女一般。
“能够收到姑姑荷包的人,一定会十分欢喜的。”
“为什么?”
“这荷包,一看就是鲜少做针线活的人费心所制。”石映月的神情温柔起来,似乎想起了某一个人,“愿意为一个人做并不擅长的事情本身,就足够让人感到欢喜。”
“采女想起了谁?”
石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