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草丛之后。
帝后神思恍惚,没有人注意到她。
沉默了许久,就在落薇腰酸背痛、以为二人不会再说话的时候,皇后忽然开了口。
她用一种落薇从没有听过的、轻如游丝的声音问道:“陛下以为呢?”
花瓣在空中簌簌飘着,春日花叶葳蕤,葱郁茂盛。
然而落薇心目中永远端庄含情的皇后,正用一种几近哽咽的声音缓缓地道:“……容宵,你以为我嫁给你,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后,就真的可以变成燃烛楼中高奉的神像吗?”
“我知晓,你我之间已是不可多得,你的后宫寥寥几人,子嗣比之前朝亦不算多。这么多年,你爱重我、敬我,不曾猜忌,也没有变心,阿棠和舒康都是好孩子
,除了故去的……所以你今日真心不解,不明白我这些年来究竟为何郁郁寡欢。”
有零星的花瓣吹进了落薇的眼睛中,她伸手去揉,却越揉越痛,在手背上沾了几丝水痕。
皇帝沉默了良久,才道:“今日,我却明白了。”
皇后笑了一声:“这些年因着北境的外患,朝中不似往年那样太平,我知道你的不得已,也清楚你的心,我愿意体谅你,可我没有办法。你要纳妃,我不能遏制我的嫉妒;我没有了孩子,也无法不迁怒、不痛苦。我以为我能够吞下这些,不至于叫我们走到兰因絮果、相见两厌的那一日,可我现在越来越恍惚,这些时日不愿见你,只是在逃避罢了。”
皇帝伸手捡回了那枚摔碎的玉玦,低低地道:“我们在金明池外初见的时候,你那么快乐、那么明亮,若是你选了他,哪怕日后去了北境,也不会……当年要你进宫,是我错了。”
“不是你错了,是我错了,”皇后回答,“是我执意要来陪着你的,是我以为自己能够想得开。人总是贪心不足,想要爱,想要永恒的陪伴,想要不必言说的信任,纵然已经比旁人幸福得多,也永远不能够满足。”
落薇听见皇帝的声音在发抖:“卿卿,你后悔了吗?”
皇后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道:“你看,海棠树都长得这样高了,那年我们一同栽下它们,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我……不会忘记的。”
此句之后又是长久的缄默,落薇等了许久都没有听见有人再说话,只听见了远离花窗而去的脚步声。
她回头瞄了一眼,拨开草丛,拎着裙摆小跑出了园子。
落薇一口气跑到繁林周遭,刚拐过弯来,便险些同一队宫中的护卫迎面撞上。
幸而有一只手及时出现,将她拉到了一侧。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檀香气,落薇一头撞上少年的肩膀,立刻将心事忘得干干净净,喜笑颜开道:“二哥哥!”
宋泠拍了拍她的肩膀,等那一队侍卫远去,才来得及打量落薇的新裙子:“是楚服?”
“是娘娘赠我的,”落薇随着他一同往繁林深处走去,还不忘转了几个圈,“好看么?”
宋泠却没有回答,落薇停下脚步,转过头来,他的手指恰好在此时掠过她的脸颊,捡了落在肩头的一朵海棠花。
二人猝不及防地目光相对,宋泠微微笑起来,手指顺着她的脸颊上滑,似乎想要掐一掐她的脸。
但想起她不喜欢被掐脸,他便没有继续,只是轻轻地抚摸了一下。
“很美。”他说。
宋泠送她的生辰礼是一幅画,画中有一片绵延青山、一条丰收的农道,是他去岁随方鹤知去往许州老家的书院时,于道中所见。
二人坐在高阳台的石桌上细细观赏那幅画,宋泠非常耐心地指着画中的事物为落薇解惑,落薇自出生来尚未出过汴都,心中羡慕不已:“好美的地方啊,我以后也能去么?”
“等你再长大些,我骑马带你去,
”宋泠摸了摸她的头,“你瞧这座山,它叫宴山,老师说山上有一座四朝古寺,穹顶是用黄金贴的,我还没见过,我们一起去看。”
“好!”落薇笑着道,“到时候我便将这幅画供在寺中,二哥哥可不要食言才好。”
她将画轴仔仔细细卷好了,同宋泠一起去寻了宋瑶风。
今日是她的生辰,苏舟渡过午便将众人放出了资善堂,只叮嘱落薇,要记得傍晚到明光门乘车回府。
落薇向来很喜欢过生辰,每逢这日,或是宋瑶风的生辰那日,二人总会团团乱转,到各个宫中拜访。皇后治下后宫和睦,没有人不喜欢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这一圈下来,只贺礼便能收到手软。
今年恰好宋泠无事,便陪着二人走了一趟,更提前安排了仆役,将落薇收到的贺礼清点收好,提前送到了苏府的马车上。
逛累了,三人一同去会灵湖上划船。
“辰妃娘娘的礼是琉璃杯吗,我只看了一眼,定是宋淇又在他母妃面前背甚么‘琉璃钟、琥珀浓’——话说,宋淇自己送了什么?”
“他送了一首诗给我,不过我反复读了,没看懂。”
“快拿来叫我瞧瞧……嗯……这都是什么意思?一首酸诗,他可真拿得出手,他定又在你面前嚷,说以后要做昔日陈王、揽尽天下才气甚么的。”
“我觉得甚好,万一他真做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