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生辰,我都在虔诚地祈祷,祈祷你会记得、爹爹会记得,来施舍我一块糕饼,哪怕只有一块糕饼!”
“我等了一年、两年、三年,等到自己长大了,终于明白她在骗我,你们永远都不会来的。”
宋澜伸手擦去了颊边的眼泪,语调变得漠然:“我求着侍奉我的彦雨,演了一场大戏,本想将你引来兰薰苑,不料来的却是——”
他抬起头来,痴痴地看着窗纸上映出的剪影。
落薇就站在殿外,她离得这样近,二人所有的言语,她自然都能听见。
“你终于随着她来了,见面便唤我六弟——原来你见过我啊,在阖宫宴饮、爹爹终于想起我的时候,可惜那个时候我还不晓事,装扮一新地被嬷嬷抱着,你们便以为我过得还不错。你若不唤那一声,或许我后来还不会那么恨你,你既知道我是谁,为何不来救我?”
“你若恨我,那便杀我,汀花台上那三个人、金天案中的一千二百四十一个人,与你又何怨何愁?”宋泠拎着他的衣领,压抑着愤怒喝道,“难道全天下都欠你的不成!”
宋澜奋力推了他一把,嘶吼道:“我就是恨你这副冠冕堂皇的模样!你怎么还是这副模样!为何直到今天,你先问的都是他们的性命,他们的性命与你有何干系?你没有私心吗、不曾有恨吗,分明……我这些年常梦见你,看见你,我就会想起当年五哥说,我是为你这个英雄捧剑的影子,从出生那一刻开始,我就永远比不上你!”
“我揣着这个心思战战兢兢地仰头看了你许久,后来我去读书,书上说‘夜光之珠,不必出于孟津之河;盈握之璧,不必采于昆仑之山’[1],我这才生出与你一战的勇气!”
他踉跄着在龙椅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道:
“我这无父无君、无亲无友的天地孤生,万物弃我而去,便莫怪我悖逆!天责我,我就逆天而行,水来淹,我便尽覆雨泽!天生万物以孤我,我纵要踏碎凌霄又有何错!”()
月光忽然倾入殿中,宋澜扶着冰冷的金雕,侧头看见落薇掩了殿门,走到了宋泠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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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这两个人站在一起,便仿似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系,没有任何人能将他们分开。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的目光穿过葱郁的芭蕉叶、穿过萧瑟的梅园、穿过春日所有飘着花瓣的红墙甬道,看着这两个人的背影,就会生出刺穿心肺的嫉妒。
落薇握住了宋泠的手,朝他看了过来。
她不曾见过他的歇斯底里,他逢人逢事三分假面,就算是当初她在谷游山上坦白时,宋澜也不曾露出过真实的自己。
今日死期将至,他终于弃了先前所有的伪装。
“他为何如此信你?”宋澜泪流满面地注视着落薇,放缓了口气,“你为何不曾对他生过怨?你可知晓,发觉他活着,都不如发觉你仍站在他的身边更让我痛苦。他是天之骄子,已经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了,我却什么都没有,费尽心力讨来的,都是你可笑的怜悯。”
“因为你从来不曾像他一样爱过旁人。”
落薇静默了良久,才仰起头来,轻声答道:“你不曾爱过,不曾爱过我,也不曾爱过这个天下,今天我才发现,或许你连自己都不爱,你的眼中永远都只有对自己的怜悯。那一句‘未穷青之技’就是你的注解,你从书中学来的是什么、从他身上又学来了什么?已识乾坤大,空负草木青,你就是那样,高居云端的、永恒的,肉食者啊。”
“我看到的是他的不足!”宋澜一哂,“史书中早有胜利者写了定论,为君,要做天道一般的主人,他不需要‘爱’、不需要德行,他只需要铲除一切挡在前路上的障碍,利用一切对统治有用的东西,善恶不论、是非不论、好恶不论、取舍不论,仁义和痴情,都是他登天的阻碍。我虽做得不够好,却比他好得多,今日一切,也不过是你们棋高一招罢了!”
说到这里,他便朝宋泠怪异地笑起来:“你这么憎恶权术,最后还不是要以此杀人?你同我又有……”
宋泠打断了他的话:“说到这里,你先前问我为何还是这副模样,我倒能回答了。我不屑你的权谋,身死小人手,也能从无间地狱拖着残破身躯爬回来。因为我躺在泥潭里也能赏月,身在乌涂中,也要挣扎着开天下最清净的花——只要一粒种子,我的道,便永生不死,你杀不死我。”
“我还要谢你,谢你和玉秋实叫我明白,此物也不是一文不值。权术若用于守护,自然不会如此不堪,它能守人,便能守道。你本来也有机会的,可惜你为君以诡,怕是永远也悟不到了。大厦倾时,便是天人共诛之,缥缈史册,三千朱笔,早为你写了你的结局,你既读过,可能看见自己的下场?”
宋澜跌坐在龙椅上,笑道:“成王败寇,安会瞧不见?可直到这一刻,我也不曾悔、不曾痛
() ,纵然黯淡无光,注定湮灭在这黑暗的永夜,我也该拼尽全力,与不公的命运抗争!哪怕、哪怕只擦出了一瞬的火花,于我而言,那便是永恒的、灿烂的、华美的一生。你们在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