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君山焚尽(五)(2 / 5)

刺棠 雾圆 3579 字 5个月前

“勿开城门,勿开城门,南门未破!流言乃北军动摇人心之用!城门若开,南北合围,汴都必亡,勿开城门!”

众人仍在半信半疑,便见硝烟之后,旗上渐露“承明”一字。

“传殿下军令,众人宜紧闭门户,持刀以待,若有趁机作乱生事者,以通敌罪论!”

呐喊声遍传长街。

众人早听闻有人打了皇太子旗号解了长安之围,若先前还是半信半疑,此时却无人在意是真是假。

百姓面上纷纷露出喜色,只这一句话,竟似得了主心骨一般。

“他……竟然会来?”宋澜站在原地呢喃,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他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算算日子,如果他此时来了,那么便

是解长安之围后,他最多停了一日。

一日啊,可算是毫不犹豫的一日。

他就这样笃定北军定会奔袭而至,笃定他根本守不住汴都?

“来人……”

不知所措的兵士低下头颅,只听小皇帝颤声道:“随朕同赴南城。”

去瞧瞧这位死去多年的“皇太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

这一仗打得很顺利。

鸣金之时,方霁的天色又昏沉了起来,乌莽既烧山佯攻,便犯了与宋澜同样的毛病——分兵太过,在宋泠赶赴时,他几乎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他完全没有恋战,飞快地鸣金收兵而去。

与宋泠最后一次交手,一人的剑锋擦出一串火光,火光之后,乌莽忽然问:“你这样进城去,不怕他杀了你?”

宋泠半面染血,却没有答话。

乌莽继续道:“一仗败退,他没有了后顾之忧,你以为他容得下你?亏我觉得你是聪明人,就这么回汴都,太过仓促,他们不会认你的!”

宋泠抬眼看他,露出个笑来,他慢条斯理地反问道:“是吗?”

乌莽抓着剑柄勒马:“但愿不是,盼你我还能交手。”

他转身离去,宋泠盯着他飞马扬起的烟尘意识到,此战不成,他必然还有后招。

毕竟常照尚未回京。

眼下却顾不得这么多了。

宋澜赶来之时,南城一片肃穆。

他下了马,踉踉跄跄地行了几步,恰好看见宋泠骑马进城,他将缰绳绕在手上,走得很慢,似乎在思索什么。

越过城墙的阴影处,宋泠才看见站在那处的他。

天色虽是昏沉,乌云却并未积攒,他抬眼的一刹那,有闷雷在远方炸了一声,随即电光闪烁,清楚地照亮了那一张与从前截然不同的脸。

竟然真的是他。

宋澜听见自己内心飞快下坠的声音。

他周遭的禁军中不少人见过叶亭宴,知晓他曾经是宋澜的近臣,但在闪电落下的一霎,望着他身后飘拂的玄红王旗,竟有不少人应声跪了下来,热泪盈眶地呼道:“殿下!”

其中便有宋澜身侧那个护军。

他从前随宋泠南征过,方才还只是呢喃几句,可见到那个眼神,他竟然心头大震,情不自禁,膝盖一软便跪了下来,良久才颤声唤道:“殿下!”

当年南征时,殿下才将将弱冠,他也尚还年轻。

时日倏忽而过,物是人非,烈烈大风下,他却重新听见了最初从军时、遇太子阅兵的心跳声。

一声,一声。

路边还有几个方才战时大着胆子抄了木棍和砍刀的百姓,他们既记不得从前千尊万贵的皇太子的模样,也不知晓皇帝的近臣生得如何,只知战至城门几乎失守之时,是此人神兵天降,保下了汴都。

于是他们跪下便拜,大声呼道:“殿下万安!”

至于皇帝——皇帝此时身着

布衣,混在人群当中,无人识得。

宋泠叹了一口气,下马之后步上前来,停在宋澜的身侧。

宋澜惨白着脸向后仰倒,跌坐在了地上。

从前是臣子跪,君王立。

如今却是兄长立,天子跪。

他嗅见了对方那种冷铁混合着血腥的味道,有些残忍,又很温热。

顺着盔甲抬起头来,他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脸,只听见他说:“子澜,许久不见。”

*

日渐西斜。

硝烟渐渐灭去了,作为都城的心脏,皇城在最为混乱之时,仍旧勉力维持着镇定。明光门前从守军换成了垂头的小黄门,众人的眼睛都盯着远方起火的麓云山。

大胤太平了这么多年,都城繁盛了这么多年,怎么在一夕之间,便会变成如此模样?

或许不止是一夕之间。

早在储君遇刺、早在连年大旱,早在有流民在城门外苦苦哀求、商贾哄抬粮价之时,便已经注定了这副模样。

不知明日会如何?

街道尽头传来轰鸣的车马声,不知是谁逼近了此地,有人慌忙跪下、不敢抬头,有人转身逃窜,还有些大着胆子的张望了两眼,随即不可置信地惊呼道:“皇后娘娘!”

于是众人便纷纷抬起头来,看清来人之后,亦又惊又喜地呼唤道:“皇后娘娘!”

落薇戴了一对铁护腕,如从前一般挥了挥手:“都起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