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息我以死(五)(2 / 3)

刺棠 雾圆 1859 字 5个月前

我觉得娘娘莽撞,谁知你心中早藏了必杀之计,是我小瞧了你。如此说来,我从前担忧太师死后陛下要对你不利,也定是我想多了,娘娘心中自有丘壑,我能想到的,你早就想到了,既然决意要除他,你必定早已为自己留好后路了罢,如今却谈何担忧?”

落薇觑着他的面色,先轻笑了一声,随后又按捺不住地大笑起来:“知我者,亭宴也。”

叶亭宴慢条斯理地道:“所以娘娘此时,不就应该想如何杀臣么?”

他忽地从腰间抽出了那把朱雀常佩的短刀,双手捧着,恭敬地举到了她的面前。

落薇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亭宴面不改色:“我不忍心见娘娘为此事忧思辗转,想来想去,不如我来给娘娘一个机会罢——你今日抽刀杀我、弃尸园中

,琼华上下众人能证,我是夜半闯殿,被侍卫击杀。娘娘这样聪明,不会寻不到圆过去的借口的,比起来日成你心腹大患之危,今日杀我之险简直不值一提,娘娘说是不是?”

他这一番话说得过分诚恳了些,落薇一时之间完全没有听出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握紧了他递上来的短刀。

不等她犹豫,叶亭宴伸手覆上她的手,带着她将刀拔了出来,黑暗中有银亮的微芒一闪而过——这刀不仅有锋,还是一把利刃。

落薇被他吓到,想要缩回手去,却被他死死抓住,她吞咽一口,低声喝道:“你疯了?”

叶亭宴嗤笑了一声,口气甚至称得上是诱哄:“若不放心,娘娘便伸手摸一摸,我外裳之下只有中衣,断断不会有什么护身甲胄,错过了今日,娘娘必定再也不会等到我引颈就戮的机会了。”

落薇颤声问:“叶大人之意,便是已然做好了抉择?你以为你选宋澜,他日后容得下你么?”

叶亭宴笑得眼睛弯弯:“难道我选娘娘,娘娘便容得下我?”

落薇沉默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只道:“过慧易伤,叶大人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回到这里的第一天,你就该藏拙的。”

叶亭宴十分赞同地点头:“说的是啊,所以与其说臣疯了,不如说臣如今是来求恩典的,既然能看见自己的结局,何必还要挣扎,娘娘今日动手,便是免去臣未来数年心血熬煎的痛苦了。”

论起诛心,她或许远不是他的对手,只这三言两语,她便重新被他挑起了几乎忘却的杀意——她不能放任他成为大患,不敢开口与他交心,无论如何,二人总会有兵戈相向的一日,若那时她才坚定了心思,还不知付出多少代价才能除掉他。

虽明知眼前是他的试探,可这样好的机会,决计不会再有了。

手边便是利刃,只要她想,一定能寻到一击即毙的方式,叶亭宴会武,难道她不会?他夜来疯癫,难道她不可以?

持刀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的心思,叶亭宴抬起头来冲她笑了一笑。

落薇说不上那笑究竟是疯狂之下的平静,还是带着些绝望的伤心,至少在这一刻,她竟觉得对方是一心求死的。

既然如此——

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耳边忽地清清楚楚地响起了一句温柔的劝阻。

“出剑可以是为了震慑、保护、防备,唯独不能是为了纯粹的杀戮。”

落薇眨了眨眼睛,面前的一切却在一瞬间扭曲成了另外一副图景。

或许是这些日子过于忙碌、或许是用心太过无暇多思,这样的幻境,她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了。

她迟钝地抬起头来,看见了飘着花瓣的碧蓝色天幕。

有人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低地说:“燕琅是将军,剑意杀气太足,你与他不同,你不需上阵杀敌,面对的不是拥有国仇家恨的敌人,再危险,也不过是立场不同的缘故,所以你出剑,要怀保护之心、要怀悲悯

之意。”

依稀是柳絮纷飞的春日里,她握着手中的剑,想要回头去看说话之人,可却怎么都动弹不得。

她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却看不见他,只能听见那声音。

她急得想要落泪:“我如今出剑,难道不是为了防备么?”

他却不再说话了,只是带着她在花丛之下缓慢地习着剑招,一时落红纷乱如雨,待握着她手的人突然消失时,她忽地惊觉,满地的艳色,竟不是花瓣,而是半凝的鲜血。

叶亭宴见她一言不发,刚要继续说些什么,落薇便猛地抬起头来,抢过了他手中出鞘的短刀。

他心中一痛,却飞快地闭上了眼睛。

谁知他只听到了兵刃“哐啷”一声落地的声响。

落薇站起身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口中有些混乱地自语:“不对,不对,日后如何,暂且不论……就算我永远……”

她颠三倒四地劝阻着自己,连连退了几步,叶亭宴拾起那把刀来,在她面前跪了下去。

心中泛起一片酥麻之意,不知是劫后逃生的喜悦还是旁的,镂刻精致的刀柄深深地陷入手心,而他丝毫不觉得痛:“娘娘此时放过我,来日定是要后悔的。”

落薇瞧着他的面色,忽地发觉他竟将自己逼到失态,不知是不是对从前诸般事宜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