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明月前身(一)(1 / 3)

刺棠 雾圆 2444 字 5个月前

卷二·衰兰送客咸阳道

明月前身(一)

前些日子,汴都街头巷尾都能听见叮当敲铜的声音,连丰乐楼都在楼高处悬了一串铜铃。

那首讥讽以铜作金商人的歌谣编得朗朗上口,诸位商家都常唱上一两句,以示自家诚信经营、童叟无欺。

众人本不做他想,有一日却突然来了一队官兵,沿街收缴商户摆出来的铜器和铃铛,喝令不许再传唱此歌。

一根缀满了铜铃的长绳从眼前倏然落下,常照持杯的手一顿,顺着那坠落的长绳向下看去,摇了摇头:“陛下终归是太年轻了,荀子曰,进忠有术,一曰防,二曰救,曰戒,叶大人怎么看?”

叶亭宴端坐在他的对面,正捧着酒杯细嗅,闻言便正色道:“先其未然谓之防,发而止之谓之救,行而责之谓之戒——防为上,救次之,戒为下。[1]这本说的是臣子劝谏,某思量一番,常学士的意思是说,陛下一不能防微杜渐,二未能及时察觉,如今这惩戒一术,又行得太生硬,汴都不闻铜声之后,知晓‘假龙’何意之人便更多了。”

常照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叶大人胆子倒大。”

叶亭宴笑道:“彼此彼此。”

二人同坐丰乐楼层饮酒,耳侧便是铺天盖地的铜铃声,叶亭宴抬手为对方斟酒一杯:“说起来,还是我该感谢常学士才是,暮春场射箭在先,公审顺水推舟在后,常学士是聪明人……”

他还没有说完,常照便道:“举手之劳罢了,叶大人客气,我字平年。”

叶亭宴从善如流地接口:“无穷艳阳月,长照太平年[2]——好字啊,好字。”

常照微微点头,算是致谢。

叶亭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口中问:“只是我心中却有几分好奇,不知平年为何要助我?”

常照搁了手中的酒盏,避开了他的目光,口气随意,不慌不乱:“我知道你不是叶。”

这话一出,饶是叶亭宴面上笑意也僵了一僵,他不自觉地伸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处:“哦?”

常照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有些无奈地道:“蕖华公子何必紧张,我若是对你不利,何必顺着你的心意将暮春场第二个人证带到御前去?”

“蕖华公子”是他当初尚未顶替叶身份之时、混迹幽州的美名,此人开口便唤出了这个名字,想必早就知晓“蕖华公子”和叶并非一人。

恐怕是他早年在幽州的旧相识。

叶亭宴便松了按剑的手,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重新拾起了面前的酒盏:“我早说了,平年是聪明人,既然将一切尽收眼底,又是为何要来相助?其实你将这一切告知太师,或许能多得他一些信任。”

常照不太爱笑,闻言,面上却露出几丝淡淡笑意来:“就算是我这样做了,蕖华公子难道没有后手?我可不想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如卖你一个人情,毕竟……”

他双手端起手中的酒盏,接口道:“公子

怎知,你我没有共同的敌人呢?”

盏中盛的是丰乐楼的眉寿酒,千金难买的方子,酒气并不芬芳馥郁,却别有一番清冽意味在。

铜铃坠地,便有士兵将其收归袋中,罚没而去,常照举着那盏酒,低眸看去,语气不知是惋惜还是赞叹:“名动皇城的金天卫,竟被遣来做这些罚没查抄的功夫。”

刑部公审之后,宋澜遣朱雀将整个金天卫彻查了一遍,结果正如落薇所料,什么都没有查出来,正值金天卫更换穗子的时候,若细论起来,恐怕每个人都有嫌疑。

宋澜左思右想,连着两日夜半惊醒,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将金天卫从身边调走,下放到了汴都城内,顶替了原本巡城的禁军。

金天卫从前便要从皇城中抽调人去巡视,也是因着轮流为承明皇太子守汀花台,如今得皇帝调遣,干脆利落地应了。

恐怕宋澜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枚穗子其实是元鸣自长风堂中盗出来的。

宋澜对宋泠一手训练出来的金天卫充满了猜忌,暗线却出在他亲自择选的朱雀当中,不怪他毫无防备。

叶亭宴摩挲着手边的蕉叶盏,低低问道:“你是谁,与太师有什么仇怨?”

常照答道:“公子与我互相利用,何必问得这样清楚,我不也没有问过,公子究竟是什么人吗?”

先前他派人调查常照,只知此人来自北方,年岁比他大些,父亲做过燕州刺史,后被某事牵连,家族没落,便携奶娘同来汴都住了几年,去岁才科举入仕,成了个小小的琼庭学士。

旁的便查不出来了,很是清白的身世。

难道是他的家族败落与玉秋实有关?

他能查出来的,玉秋实必然也能查出来,既然对方信了这人,便知应当是无甚牵扯的。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此人与他一般,也是借了旁人的身份。

叶亭宴斟酌着捧了面前的酒盏,问:“平年投至太师门下,甫去不久,为你引见的林家便举家覆灭,倘若是我,倒有些不敢信了。”

常照毫不迟疑地道:“公子是当局者迷。”

他伸长手臂,凑过来与他对碰了酒盏:“公子怎么会不知,居高位者的驭下之则,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