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跟六年前重叠在了一起,让方逾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
六年前的谈云舒也说过这句话。
那次两人闹了矛盾,谈云舒向她坦白起因,还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可怜兮兮地说自己“心口疼”。
但实际上那时的谈云舒真的有这样的感受吗?真的知道心口疼是什么样的滋味吗?
方逾知道答案一定是否定的,那时候的谈云舒只当她是消遣而已,只是不想她占据主导提前结束这段关系而已。
但那时候的自己竟还真的信了谈云舒的鬼话。
现在呢?
方逾无心去猜测答案了。
她垂眼睨着谈云舒。
谈云舒的脑袋还仰着,她的眼泪往下坠了两颗,泪光莹莹闪烁,眼睫湿润到看上去都没那么均匀,她哭得并不狼狈,只是配着些许苍白的脸色,看上去更是可怜。
有句话是说眼泪是人类自己造出来的最小的海。
方逾觉得自己再次被谈云舒拖入了海底。
她抿着唇,曲起食指的指节,用指节揩了下谈云舒的眼角,泪水又烫着她的皮肤,并且痛感还从指节那块蔓延至她的全身。
“……还要输多久?”方逾尽力忽略掉那些感觉,音色如常,却有些生硬。
谈云舒鼻音略浓地回:“这瓶输完就可以了。”
“好。”
方逾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来,为自己返回来的行为解释着:“我是沈总的助理,既然她都打电话说了这件事,那我该待到你输完液把你送回去。”
谈云舒听着这句话,一颗心更是往下沉。
是,她知道这就是事实,但方逾这样正经的解释,又让她觉得酸涩不已。
“麻烦了,方助理。”她艰难地动了下嘴唇。
方逾:“分内之事。”
气氛就此静默下来,只余下急诊区的各种声音响起。
过了会儿,方逾的脑袋往后仰了仰,目光落在不断往下滴的点滴瓶上,流速很快,似乎要不了多久这剩下的半瓶就会输完。
谈云舒的声音在一侧淡淡响起:“不会耽误你很久的,方助理。”
方逾没转过头,她说:“好的。”
谈云舒没应声了。
果然没有很久,也就十多分钟,瓶子里面的液体全都快输完了,护士过来摘掉的时候嘱咐着:“这几天的饮食一定要注意啊,按时吃药……”
“谢谢医生。”方逾拿起谈云舒的检查报告单起身。
谈云舒后一步也站起来道:“谢谢医生。”
“回去吧。”护士说完拿着东西走了。
方逾看向谈云舒,公事公办的口吻,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方助理。”
“行。”方逾把检查报告单折好递过去,“你的东西收好。”
谈云舒:“嗯。”
两
人无声地往外走,但谈云舒虚弱许多,速度也慢。
方逾跟着放慢脚步。
急诊这里的事情不少,她们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有个神情着急的妈妈抱着小女孩跑进来,这个妈妈的眼泪横流,一口一个“医生”地喊着,吸去了部分人的目光。
小孩眼睛没睁开,她被横抱着,这个妈妈也没注意到那么多。
方逾下意识地就揽过谈云舒的肩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点,否则小孩的腿脚会撞到谈云舒。
现在的谈云舒经不起一点儿意外。
很快就有医生来看那个女孩怎么一回事,把人带到了房间,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方逾正想缓缓松开自己的手,但旁边的人有些站不稳,将重心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她侧眼,跟谈云舒的视线对上,随后就看谈云舒双唇张了张,表情难受地道:“抱歉,方助理,我不是故意的,但我现在使不上力。”
“……”方逾将人又搂紧了些,重复了一遍,“我送你回去吧,不然我没法交差。”
谈云舒扯了扯唇,没回答。
两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缓步来到了外面打车的区域,没两分钟就上了一辆出租车。
谈云舒报了君灵酒店的地址。
司机启动了车,又用本地口音在司机群聊里道:“我在拉人去君灵酒店,这个酒店距离得近哦,十分钟就能到了。”
她们两人再听不懂蓉城口音,但也能后面的那句话分离出来“十分钟”这三个字。
方逾的手早就从谈云舒的手臂撤了回来,她看着窗外闪过的夜景,找了个话题,努力自然地问:“你晚上吃了什么?”
“陪本地的客户吃了火锅。”
“很辣吗?”
“还喝了冰饮解辣。”
方逾:“……”
“那个小女孩不知道生的什么病,看她妈妈很着急。”
谈云舒也找了个内容,说的是在急诊被妈妈匆忙抱着进来的小女孩,她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你呢?前脚感冒刚好,现在又急性肠炎。”
说完这话,方逾只恨没有撤回的功能。
果不其然,谈云舒捕捉到了话里的信息,她看着方逾,问:“你怎么知道我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