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是警觉,一听到院门口出现脚步声,就惊恐万分的大叫大嚷,在地上爬动着,果然就如那村妇所言,像条狗子一样活着。 可她身形一动,那铁链便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一路拽着她跑远的身体,又拽回来。 栀子与安和看了这情形,颇为震惊,心中都很不好受。 那哐啷的铁链声,惊动了屋中门口一直坐着没动的老人,她双手摸索着,很艰难地往女童的身边挪步过来,嘴里也约带焦急和惊慌的喊:“小花,小花,是不是有人来了?” 安和与栀子看了一眼,才发现那老奶奶眼睛或许有问题,居然不太看得到人。 小花嘴里发出“呜呜”的哭音,像是知道什么,却也不知如何表达,栀子观她行容,更觉得她不像是疯癫之症,而是痴愚之症。 安和见那老奶奶摸索伸过来探知的手,便一把握住,柔声道:“奶奶,别怕,我们是受了吴老先生所托,来看看小花……和您的。” “什么?吴全回来了?他总算回来看望小花和老生了?”那老奶奶唤出了吴老先生的本名,一双手颤巍巍的抖动起来,嘴里不住唤着吴全的名字,一双灰蒙蒙的眼珠子里溢出了泪花,满是对儿子吴全的思念。 “不是的,他有事务在身,要晚一些时候回来,他托了一位好大夫来看看小花的病,”安和想到吴老先生如今在大牢里,如何能回得来? 但他还是尝试安慰这位方见一面的老人,“奶奶……这是我姐姐栀子,她就是我说的那位好大夫,我姐姐医术高明,又是修道之人,应该能治得好小花的。” “当真?年轻人,你可不要骗我?吴全当真为小花请了一位好大夫,能治得了小花的病?”说罢,那老奶奶又以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泪光,叹了口气,“也罢,你们能替吴全来看看我们祖孙俩就够了,能不能医好,也无妨事了,反正这么多年来,已经把这方圆百里内的所有好大夫都请遍了,也没能看好小花的病啊……” 老人说罢,摸索着走到那棵老槐树下,沿着那铁链拉动,来到了一直哇哇乱叫的小花身边,将她搂在了怀里,“你们定是当我老婆子心狠,居然将小花当狗子一样拴起来豢养,可……我老婆子眼睛已经不好使了,行动也不方便,小花还在长个子的年纪,一天到晚都上蹿下跳的,我担心她又跑丢了,或是伤到自己,所以才出此下策。” 她停了下来,摸了摸小花有些纷乱乌黑的头发,眼中的泪花又泛了出来,“可怜我的花儿啊,小小年纪就遭逢了大难,她的娘亲也死了,爹爹又常年在外不归家,花儿的病也越来越重,我……老生是担心我也没几年可以陪着花儿了,我若是也到了时辰,该走了,可我花儿怎么办啊?她……她打小聪明伶俐,又总是爱笑,不该受这些苦啊?” 说着,老人像是想起了多年前发生在这个家中的伤心事,恸哭不止,哭了半晌,才又上气不接下气,以一只颤巍巍的手指,指着天空道:“村里人都说这是我们家的报应,可……这些不该让我花儿来承受,若是要报应,就报在老生身上吧,不要再害我那可怜的花儿了……” 栀子与安和默默听着那老人的哭诉,也感受到了命运给这个曾经一度温暖幸福的家庭带来的一切苦难,如今看着被拴在老槐树下豢养的小花,只能算得上是供她吃饱穿暖,权当是活着而已,其他的都顾不上了。 “也是可怜,老婆婆,不如您信我一回,容我来试试替小花诊治吧。”栀子幽幽叹出一口气,拉了那老婆婆的手,她的手已经相当苍老,布满了皱纹,可她那不大的手掌心中正紧紧护着小花稚嫩的掌心。 栀子的手刚一触碰到她们二人的手时,两人皆是一缩,身子震了震,小花在一旁吱吱呀呀乱叫个不停,好似又被安和与栀子的到访吓到了。 她的奶奶安抚地拍了拍小花的手,“吴全那臭小子,一年才托人带回一大笔银钱来,说是让我替小花看病,可看了那么多大夫,吃了那么多药,我的花儿一直未见好转,近些年来,症状还愈发严重了,怕人得很,一被吓到就会哇哇乱叫。” “她也很抗拒见生人吧?”栀子这般问着,也耐心地替小花诊治起来。 她替小花做了全套的检查,但凡她作为一个医者能想到的都做了,很快她就得出了一个诊疗结果: 小花并非是天生痴愚,而是急性短暂性的痴傻,主要原因和她想到的一样,是被那段被拐卖的经历吓破了胆才导致的。 原本只是急性短暂性的病症,却未能及时遇到良医,一拖再拖,才导致了如今这番症状,那恐怖怕人的病症却越发的重了。 而且栀子听出小花的喉间始终有痰,此为痰涎壅盛之症,且伴有偶尔的全身抽搐,常常翻着白眼,在地上四处乱跑乱叫的症状…… 栀子凝眉想了想,沉思片刻后,她忽然记起她家那些医典上,对于小儿恐惧发憷,痰涎壅盛,目多白睛,项背强急,喉中有声,步行动作,神思如痴,这些症状都有相关的医案记载,尤其是那部家藏《中药医典》上,记录得更加详实。 于是她问小花的奶奶要来纸笔,写下了一纸药方——黑顺片。 她还清晰地默写下了黑顺片的制作法子:取泥附子,按大小分别洗净,浸入盐水中数日,连同浸液煮至透心、捞出,水漂,纵切切成一指甲缝宽的厚片,再用水浸漂,与甘草黑豆同蒸,蒸到出现油面、光泽后,烘至半干,再晒干或继续烘干,可得“黑顺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