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的情绪流淌而过。
席秉渊在此刻却调转了目光,他正视着前方,没有再去注视江然的眼睛,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某处,只是微微眯起来,看着前方天光大亮的一片明艳春景,缓缓开了口。
“那时候我听沈臣豫说你过得不错,我就想,我们分开的决定真的是正确的。”他的语气轻缓,却又含着不容置喙的有力,“突然更改环境,其实我也有些不适应,在德国事业也刚刚有所起色,虽然易感期的问题无法解决,但这么多年了,也不是不能忍受的事情,所以我就没有急着回来见你。我的病其实一直都好不了,对你总是不公平的。”
“没想过找个Omega?”江然却死死盯着他的侧脸,开了口。
席秉渊缓缓垂眸,轻缓地摇头:“不需要。”
继而他转过头对江然笑了一下:“我好像有说过我是个很传统的人吧?我还没有正式离婚,我不会做对不起妻子的事情。”
倏尔对上那一双灰色的眸,似乎有一双炙热的手无端地捏住了心脏一般,江然感到一阵酸涩的痛从心脏处上涌。
“江然,你是个Beta,本是那么自由的一个人,你本来不受任何信息素的拘束,是我的问题,是我连累的你,是我害了你,你在我的面前几乎变成了一个Omega,你本来不应该承受这些的。”
“而且我,是结过婚的,对方还是祈知木。甚至在那一段为期三年的婚姻里,我都没有去学会如何爱一个人。而我们两个,从一开始又那样剑拔弩张的荒谬的状态。这样的我,让我自己觉得我没有爱你的能力……”
他缓缓道。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第一次如此敞开来说话。
原来开口也不难,席秉渊垂着眸,心想,果然还是需要一段冷静的时期啊。
“其实我从前的生活那样困难,我都没有自卑过……但在和你结婚之后,我总会在某些时刻,认识到自己好像成为了你的污点,因为我的那些事情,你会受到无端的非议,我不想这样。”
席秉渊似乎是感概,他抬眸,目视前方。
“但是,在分开之后……说到底我还是一个自私的人。即使信息素会给你带来伤害、即使我的过往会给你带来污点,我也,还是想要在你的身边。”
仿佛是在陈情倾诉,又仿佛是自言自语,席秉渊也没有注视江然,只是仿若自己很单纯地在说话。
他从前的确不是一个会陷入自我怀疑的人,但是也的确在遇见江然之后,他开始品尝到这种痛苦。
异国的三年,让他尝尽了加倍的思念,在这种无尽的想念与自省之中,他认清了自己醒悟得太迟的心。
那时候他已经被困在了异国遥远的土地上,只能偷偷从友人的口中探听对方的音讯,在没有他参与的幸福里,偷窃幸福的踪影。
过去的三年他依靠着这份怀念与痛苦而活。
“江然他,去看望了你的父亲。”在过年期间的一通问候电话里,秦倩倩忽然道。
在那一瞬间,在西半球的深夜里,席秉渊感觉耳朵里传来一阵嗡鸣,在一阵声响之后,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了白雪一样的寂静,他倏尔绷紧了下颌,感到心脏传来,一阵抽搐斑的酸涩。
电话里的女孩子感概着叹息:“他现在还是一个人,他说他收养了一个孩子,现在接手了父亲的公司,打算就这么把日子过下去。”她顿了顿,道,“哥,他还是很爱你。”
“……这样。”席秉渊的声音很低,他的面色已经在月色里很平静,但他的内心已经是一片惊涛骇浪般的潮水涌动,他自己就如同溺水过后的窒闷者一般,终于得以喘息。
秦倩倩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回音,她试探着发问:“哥?”
随后又过了几瞬,她听到电话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呢喃:“……我很幸运啊。”
她不知道,电话的另一头,冷硬无比的Alpha,忍着鼻腔的酸涩,仰着头,在极力避免泪水的下落。
在那一刻,席秉渊的内心生出一个真实、冲动、迫切的念头——
他一定要回到江然身边,与他共度一生。
所以如今他回来了,他想要,回到他的身边,为他的臂膀,为他的忠犬。
席秉渊回眸,直直望向江然。
从副驾驶的位置,江然能清晰地看到Alpha棱角分明侧脸、英俊挺拔的鼻梁,还有那一双深邃无比的灰色眼睛。
怎么还是这么深情呢。
江然想。
所以他开口:“席秉渊。”
他静静地注视着Alpha,轻轻微微地笑了:“你,有多久没有吻我了?”
在那一瞬间,席秉渊的心脏感觉到一阵钝痛。
三年前一帧一帧的画面山呼海啸一般在他的脑海中翻涌起来。
民政局、咖啡馆、酒吧、家,每一场不欢而散的争吵、每一个饱含痛苦的吻、每一次战栗的触摸……
他在西半球一个人的孤独里,学着江然一样,喝他喝过的酒、做他吃过的菜,也小心翼翼地打探了对方留学的踪迹,固执地去寻找那些早已被冲刷而尽的踪迹。他在对方毫不知情的岁月里,走过了他走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