膊的男人们围坐着侃天侃地,点菜的大声向后厨吆喝菜名。走在路上便是穿梭于掺杂着烟雾和酒精分子的空气,碰杯声虽不怎么悦耳,却也叮叮当当此起彼伏。
拐过街角那家飘着香味的烤鱼店,就是一家不大的私人超市,门头上“阿凤超市”四个发光字已经有两个不亮,在黑夜里远远望去只知这是“凤市”,不伦不类,倒也没人去管。
阿凤其实是老板娘的名字,然而邹却在这里打工一个学期都只见过老板一个人。看到招人信息去面试的那天,老板打量了他很久,问确定能上?他点点头,说确定。
邹却开始每个周末去阿凤超市上夜班兼职,从晚上九点到凌晨五点,工作内容和连锁便利店没什么差别,收银、理货,交班前算好帐清点完现金即可。
不苟言笑的老板意外很好说话,告诉他店里没有那么多规矩,柜台里有椅子随时能坐下休息,没有客人的时候也可以随便玩手机,但收银时绝对不能出错。
邹却花很短的时间学会了操作收银系统,又花了很长时间去记住每一种烟的名字——他不抽烟,压根认不得谁是谁,因此每次有人来买烟时总是极其狼狈,人家报出个名儿,他得凭价格标签上的商品名费劲地找。有时客人说的名字还对不上,例如黑色的软长嘴利群,标签上只说是利群,客人一说来包软阳光,他便不知道是哪个了。
超市晚上生意仍然很忙,除去附近吃夜宵的人们常来买烟买酒,周边还有不少租金便宜的单身公寓,租客们有需要买的东西也基本都会来阿凤。
邹却一个人上夜班,有时忙得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也时不时遭受一些难缠客人的刁难,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熟练了很多,于是还是准备继续坚持,咬咬牙告诉自己就当提前进入社会。
到大约凌晨三四点店里就没那么忙了,周边的嘈杂喧哗声也逐渐安静下去。这个时候有大把摸鱼时间,只需时不时往货架上补点货。邹却一般会缩在柜台后面,偷摸吃些小零食,于是一旦突然来人,他就会特别无措地抬头,手忙脚乱拿起扫码枪给顾客结账。
那人进来的时候他刚窝在椅子里拆开一包蟹黄瓜子,听见声音猛地站起来:“您好……”
啊,又是这个人。
徐栖定个子很高,本就扎眼。又因为皮肤很白,很难不让人多看一眼。他一副懒洋洋的神色,眼神望向邹却身后的货架:“拿一包原味绿箭。”
“好。”邹却转身去取,将口香糖轻轻放在柜台上。在等对方出示付款码的时候,他偷偷向那人的脸瞄去。
他当然认识徐栖定——单方面的认识。徐栖定是那种,怎么说呢,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虽然没有夸张到人人都知道他的地步,但确实很受欢迎,身边也总簇拥着许多朋友。邹却每次在学校遇见他的时候,总见他笑着,大大方方,从容温和,跟校园里洒落下的温暖阳光很搭。
邹却有时想,假如他们身处的世界是一部校园漫画,那么徐栖定一定是当之无愧的主要角色,至于自己,大概透明到甚至没办法出演哪个路人甲乙丙。
徐栖定垂着眼,视线在手机屏幕上。邹却趁机大着胆子看他——毕竟很少有能这么近距离看他的时候。
他注意到徐栖定的睫毛很浓密,也很长,面无表情的样子和平时比起来多了几分淡漠慵懒,眼尾是下垂的,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攻击性,眼睛也淡淡的没有情绪,却让人莫名觉得像深渊,仿佛含着一股风,把人一点点刮进去,直至吞噬殆尽。
邹却被自己这无端的联想吓了一跳。怎么会呢,徐栖定在人群里明明是灼眼的太阳,却偶尔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让人窥见他的捉摸不透。邹却脑中莫名出现一个也许不太恰当的比喻,有点像……锋利的圆角。
徐栖定付完钱,拿起口香糖往门口走去。邹却瞥见放满临期商品的那个货架,电光火石间忽然冒出个突兀的想法。他朝着那人的背影,鬼使神差道:“那个……”
徐栖定顿住脚步,转回身。邹却和他视线相撞,手心起了薄薄一层汗。他定了定神,鼓起勇气说:“送你一瓶蜜桃味的益达……在那边架子上。”
话说出口,他反倒镇定下来:“都是快到保质期的东西,看你总来买口香糖,恰好那边有瓶临期的益达,你要的话可以拿走。”
徐栖定向他说的货架望去,忽然又回头打量了他一眼。这一眼像锐利的针,邹却觉得自己心里被人毫不讲理地刺了一下。
“可以直接拿?”徐栖定说,“临期商品也是要付钱的吧。”
“不用。”邹却不敢看他的眼睛,于是眼神落在货架上,“老顾客福利,你要的话直接拿走就好。”
徐栖定仍是没说话,也不动作。邹却咬咬牙,已经做好了那人再提出质疑的准备,然而徐栖定忽然对他笑了一下:“谢谢。”
“……不用谢。”邹却愣愣地看着他拿起那瓶益达,慢悠悠地走到门口。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徐栖定回过头,对他做了个抹嘴角的动作:“这里,沾上了。”
“嗯?”邹却连忙拿纸巾擦了一下嘴,原来是刚才喝酸奶,没注意嘴角处沾了酸奶渍……
他又羞又恼,抬头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