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里坐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黄嫂照旧过来棠园扫,叫了好几声,沈筵才如梦初醒般地说,“明天起,你不用再过来了。”
沈筵在楼上收拾东的时候,黄嫂拿着一只钻石耳环过来,“这不就是苏小姐在找的那只吗?刚才在梳妆台下一拨就出来了。”
沈筵寒冰似的眼风撇了一眼道:“扔了吧,她不会再需要了。”
这个狼心狗肺的小丫头片子,连血脉相连的骨肉她都狠得下心不要,一只耳环对她来说算什么?
黄嫂连连应道:“欸,好。”
可还走出去,见后头一声,“还是给她留着吧。”
沈筵把棠园给锁了。这座承载了两代的惆怅、苦痛、爱恨难平、辗转反侧,一处钟灵毓秀的园子,在后来的许多年里,成为了沈筵就连乘车这过都要绕路走的地界。
苏阑到伦敦后,从在独立寝室门挂上她的英铭牌起,她的留学生活也动荡而流乱的开始了。
记得那天的开学典礼才散,苏阑躲在康河边的树荫下,小口喝矿泉水,有机场穿制服的工员找来,再三和手中照片确认后问,“您是苏阑小姐吗?”
“是。”
们拿出一枚钻石耳钉,“这是北京送来的,沈先生说您再赌也罢,自己的东还是要揣好。”
苏阑脸上客套的笑也不大拢得住。
她面无表情地接过来。
这还是去年秋末,沈筵去香港出差,苏阑去找。抽不出空陪她,安排了女秘书陪着她逛,苏阑光游维港就很累了,到商场时兴致缺缺,什么也买。
却唯独被这枚六瓣梅花形状的耳钉吸引。她看了一眼价签,一百三十万,顿时天大的兴趣也了。后来回了北京,这耳钉却横空出现在她包里。
如今这颗意料之外的粉钻,被沈筵遣专机送到伦敦,交回到她手中。
她手里紧紧握着它,掌心硌得疼,脸上也不知该何表情,“还说什么了?”
眼历百年烟雨的康河水流潺潺,苏阑问出这句时,口中却似有酒精入喉的辛辣和微苦。
们只说了八个字,“酒停笙罢,情随风散。”
她不记得那天是怎么走回的教室,脑子里铰丝般的混沌,竟日陷在无处排遣的虚无当中。
教授还在台上讲解枯燥的论,苏阑望向窗外,恍然间才想起,《竹叶舟》里头不是有段戏:“明是一枕槐安,怎的倒做了两下离愁?”
她撑着头倏地笑了。
*
2018年秋。
苏阑在交流结束后,过程非常曲折地考入三一学院读济学博士,一路熬到了博三。
算起来,她离开北京,四年有余。
比起在P大念书时的谈笑有鸿儒,剑桥留给她独处的时间更多,在这个安静、古朴庄严的小镇里,苏阑才算读懂了立身之本四个字。
虽然每天只睡四个小时,献多得永远读不完,课着着就跟不上。
不时还得接受从各地知名学府涌来的神仙同学的降维击,在Due疯狂透支健康成为恶性循环,可偏偏还要在展现出完美兼顾学习、社交和求职的十全形象。
好多次凌晨两点从图书馆出来,苏阑就在想,也许压垮她的根本就不是学业。
真正让崩溃的,是时时刻刻,不能倒塌的设。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会来由地想到沈筵,想起那个混蛋。
如果沈筵在,会怎么说?一定很温柔,会轻柔地摸着她的脑袋,父兄式的口吻:“你其实可以选择做自己,且不需要为此到抱歉。”
而那两年里,苏阑在沈筵面从来是率性而为的,其实仔细想起来,她无取闹发脾的次数要多得多。
苏阑的导师是一位白老太太,除下教书这项毕生事业,一辈子的追求就是为女权奔走。
那年大洋彼岸发生了多起黑妇女被性侵的案件,她的导师收到联合国妇女署邀请,往设在纽约的总为这些受难妇女们伸张正义。
这些本来与苏阑无关,所以坐在老太太办公室里她絮叨的时候,她一边磨着毕业论,有一搭一搭的她讲,并时不时做出一副怜悯的表情彰显同心。
但当她到老太太顺便要在MIT任教一学期的时候,苏阑就不乐意了,她明年就面临着毕业,这个时候换导师,不如直接把她从伊利大教堂的楼顶上踹下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