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节车厢里,放满了棺材,一眼看去,大概就有二十多口。
每个棺材的侧面,都贴着遗像和姓名。
大嘴刚刚在残页上看到的人脸,就是遗像映在上面的影子。
这不是活人呆的地方。
我说:“大嘴,别吃了,走。”
无论这些棺材从哪里来,又要被送到哪里去,我们都不应该打扰他们的安静。
我对着棺材拜了拜,算是赔了不是,拉着大嘴就要往外面走。
头顶淡黄的灯光忽闪忽闪,像是就要咽气儿的蛤蟆。
哐当哐当
哐当哐当
就在我要拉开车厢门的瞬间,火车驶进了一处山体隧道。
原本的车厢里,借着月光还能有些光亮。
现在火车驶入隧道,整节车厢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
整个世界,好似只剩下头顶那盏闪烁的指示灯。
我和大嘴就是像舞台剧上的演员,站在仅有的灯光里。
周围的观众,就是棺材上的一张张遗像。
我拉了几下车厢的门,都没有打开。
门被反锁了。
我们出不去了。
大嘴说:“陈大夫,你看。”
“什么?”
“这个棺材上的相片,怎么是个白板。”
“白板?”我转头看了一眼。
这口棺材摆在最上面,以我俩的个头,正好能平视的看到棺材的侧面。
指示灯的闪烁中,我看到那张遗像上,果然没有任何影像,就是一张白纸。
我说:“这是相片挂反了,扣过去了吧。”
“哦,那我帮他翻过来。我崔大嘴就是这样,做好事从来不留名。”
“别动!”
这两个字还没说完,大嘴伸手就将那张遗像翻了过来。
大嘴只看了一眼,就猛然惊呼道:“卧槽,遗像上的人……怎么是我自己!”
滋啦滋啦
滋啦滋啦
伴随着大嘴的惊呼,我俩头顶的指示灯,忽然熄灭了。
此时,火车还没驶出隧道。
我和大嘴完全被黑暗包裹。
我能听到大嘴,一口一口粗重的喘息声。
“陈大夫,我再给他扣回去……来得及吗……”
是大嘴的声音。
我说:“你手真的欠啊,还不赶紧的。”
“不用了。”
我说:“不用?你还想揣兜里带回家?”
“不用了。”
我:“……”
我只觉这声音不对劲儿,这不是大嘴的声音。
谁在说话?
哐当哐当
哐当哐当
火车驶出了隧道,月光重新照了进来。
我看到架子上的棺材盖子,被掀开了一角。
里面探出一张笑嘻嘻的脸,龇着白牙,正对着我说话。
“我去你妈的。”
事发突然,我确实被吓了一跳,但手上也没闲着。
我抡起一拳,就砸了上去。
大嘴只顾着摆弄那张照片,根本没发现刚才的异样。
大嘴说:“诶嘿,这玩意整的,原来是个小镜子。”
原来,大嘴手中的“相片”,只是一块扣过去的小圆镜。
这时,棺材盖子又被顶开了。
里面的人,此刻正捂着一只眼睛,有些委屈的看着我。
“格老子的,都说不用了,你怎么还打人啊?哎呦哎呦,痛得很……”
这人操着一口西南官话,一听就不是本地人。
大嘴听到有人说话,抬头看了一眼,也是被吓了一蹦,接着抡拳又要砸过去。
我急忙拦住大嘴,对那个人说:“装神弄鬼,揍你一拳都算轻的,赶紧出来。”
“哦。”
这人将棺材盖全都推开,从里面爬了出来。
他身手敏捷,身体的柔韧性也非常好。
几下就从架子上跳了下来。
刚一落地,大嘴就将他按住,怒声说道:“看你这身法就不像好人啊。姓名,性别,年龄,还有,为什么躲在棺材里?不从实招来,我就喊乘务员给你逮起来!”
“别,别叫乘务员,我说,我说还不行嘛……我叫乔四九,四九年生人……”
“性别!按顺序说,不许跳过。”大嘴气势汹汹。
“乔四九,性别男,四九年生人,外号山石榴。”
“老子没问你外号……诶?为啥叫山石榴啊?”大嘴本来还恶狠狠的,一听到吃的东西,瞬间就软了下来。
“四九嘛,四九三十六啊,所以就叫山石榴。”
我在一旁听了几句,只觉好笑。
看这个山石榴的样子,也不像是个坏人,于是就拍了拍大嘴,示意将人家放开。
我说:“你躲在棺材里干什么?”
山石榴说:“没票就躲着喽,也没人查这里,挺舒服的,像软卧一样。”
“不害怕?”
“怕啥子嘛。”
“你要去哪?”
“安东。”
“干什么?”
“找我叔父。”山石榴嘴里说着话,却在不停的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