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爰以兹辰,敬祈洪造(5 / 6)

万历明君 鹤招 4376 字 1个月前

两人相视一笑,视线一触即分,心思不明。

收回目光的陆光祖心中暗暗摇头,赵锦这厮老朽不堪,思想陈腐,表情还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别到时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陆光祖重新将目光放回皇帝身上,心中愈发惊疑不定。

皇帝这次向天祷告,反躬自咎,难道真的是要允张居正致仕,平息朝堂纷争?

如此固然好,可这实在不像皇帝的风格!

他越想越是眉头紧皱。

陆光祖其实对张居正守制与否,并不是太在乎。

他只对其操持的新法,有着万分成见,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新法这东西,简直是虎狼之药,速亡之政度田丁口,那是能碰的东西吗?

稍不注意便是天下皆反的局面!大明天下说不定就毁在这些人手里!

自他入仕以来,见过坐拥百套房产的知县丶侵夺千亩良田的府君丶把持半省行商,库藏十万银的布政使。

位居中枢高位以后,满目皆是同流合污的国戚丶犹有过之的勋贵丶道貌岸然的京官。

更别提地方上藏匿田亩的乡绅丶蓄养奴仆的豪商。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他都不知道这种新法怎麽能办得下去!

即便他清廉如他陆光祖,都稍微藏了些田亩,匿了几名丁口,更论他人?

皇帝和内阁这些人,高高在上太久了,根本不懂地方实情,政令更是幼稚无比。

怎麽能让这些人,害了大明朝?

要救大明朝,为今之计是休养生息,镇之以静!

等丶倭寇自败,局面不就会慢慢好起来了麽?

可惜,不让皇帝真切看到阻力,皇帝就不会意识到自己的幼稚。

他陆某人的一番用心良苦,希望皇帝和内阁能明白。

陆光祖思绪翻涌,再度为自己所感动。

心中不由进发出了应对皇帝一切手段的勇气。

昂首挺胸,迈步往前。

随着一行人抵达南郊,众人陆陆续续停了思绪。

列班站位。

洒扫祭坛。

宰割设牲。

各自忙碌起祭祀之事。

皇帝站在祭坛前,任由礼官为他整理仪表,看不出多馀表情。

不多时。

马自强挺身出列:「奏乐!」

一阵音乐响起,齐声唱到:「礼乐万年规,讴歌四海熙。衣冠蹈舞九龙——..」

音乐渐止。

马自强忍着咳嗽,再度出列:「制曰,万历七年十月庚辰日,皇帝陛下大祀天地于南郊!」

话音一落。

礼部诸官退到臣位。

仪仗丶乐官丶侍卫等,尽数退下。

只有文武百官六百馀,分列两班,面朝祭坛。

朱翊钧本是侧对朝官与祭坛,此时缓缓转过身。

在千人瞩目下,皇帝缓缓一拜:「臣皇帝钧,祗诣南郊。」

下方百官,纷纷低看头,听看皇帝诵念祭词。

站在班列最后的刘台心中开慰,缓缓点头。

皇帝还不是无可救药,至少没有一意孤行到桀纣那个地步。

这个局面,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祭坛之上的皇帝,再度一拜。

声音清朗,继续祈道:「彗星见夜,侵夺紫微,朕夙夜殷忧。』

邹元标听到这里,思绪发散,只觉得这星象来的真是时候。

否则皇帝为人叛逆,又找不到台阶下,说不定什麽时候才能悔改。

如今这样便好,大家见好就收,也算是重演熙宁旧事,日后少不得为史书彪炳。

朱翊钧声音大了数分:「乃因。」

「地方有司官多贪赃坏法,酷害百姓,上干天和·—」

朝臣本是下拜的姿态,此刻骤然闻得这一句,不少人霍然抬头。

方才脸上还挂看欣慰的朝臣,更是面色陡变。

赵锦惊不已,张大嘴巴看向写青词的翰林院河洛文,以及礼部马自强,可惜两人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陆光祖猛然眯上眼晴,心中最后一丝侥幸湮灭,看着皇帝的背影,失望叹息。

朱翊钧浑然没听到身后的动静一般,握诵念:「京中有司官多阳奉阴违,抗阻新政,下伤地德———..」

刑部主事沈思孝终于按捺不住,昂然出列:「陛下!河洛文所撰之祭词,包藏祸心,还请陛下暂止!」

御史谭耀更是勃然作色,毫不掩饰地斥道:「推过臣下,绝非圣君所为!还请陛下三思!」

朱翊钧对这些异响恍若不觉。

他专心致志地念完最后一句:「谨代臣属负罪,以玉帛丶牺齐丶粢盛庶品,备斯明洁,仰希垂鉴,锡福丞民。」

朝臣无不哗然。

难以置信看着皇帝。

一阵冷冽东风吹过,寒刺骨髓。

王世贞见状,面色红润,下笔如有神。

申时行朝目露疑惑的王锡爵微微摇头,示意旁观便是。

此时,众所瞩目的皇帝,不紧不慢将香插了上去,三拜行礼。

而后朱翊钧才转身,扫过一众朝臣,坦然迎上所有目光,或愤怒丶或然丶或失望丶或激赏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