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宫禁邃严,密迩天颜(3 / 4)

万历明君 鹤招 3257 字 1个月前

总而言之,戚继光最在乎的,便是边塞兵事,其馀的委屈,统统可以忍耐。

只可惜。

有些事不是他想拒绝就能轻易拒绝。

中枢叫了他入京,他也不能舔着脸让使者把刘应节一起叫上。

甚至于,昨日他到张居正府上求见,却被拒之门外,他当时立刻就读出其中含义——召他入京的,不是惯例,也不是内阁丶兵部,而是皇帝。

这更没有戚继光自作主张的馀地了。

皇帝年岁尚浅,戚继光不知道皇帝突然复了接见外官的制度,也不知皇帝为何点中自己,更不知道皇帝所为何事。

他现在只能想好,届时与皇帝奏对时,如何将鞑靼的情况深入浅出说明;如何让皇帝相信,这一战必然能胜;以及,如何将功勋能耐,都推到总督刘应节身上,也好缓和弥补与其的关系。

正思索间。

皇极门上一道华盖缓缓出现。

左右掖门内,分立东西的序班外官,立刻肃容正色,目不斜视。

不鸣钟鼓,太监丶中书舍人丶翰林学士等近臣,随着华盖鱼贯而出。

华盖下方,一名少年模样的明黄色身影,众星拱月。

戚继光看了一眼不敢多看,连忙低下头。

这时候队列前后纠仪官又出声提醒,直视天颜。

戚继光又随着大流,抬头看了上去。

只见那身着衮服的少年天子,并未落座,反而凭着城门楼而立,似乎是为了让外官能看清他的面容。

「太祖时,每遇外官来京奏事,常召见赐食,访民间疾苦。」

「虽县丞典史有廉能爱民者,或赍敕奖励,或封内醪金币以赉之。」

「迨宣丶成丶弘之间,引为成例,召见外官,兴致太平,实繇于此。」

「朕登极以来,仰虞舜咨牧养民之心,慕祖宗综核吏治之轨……」

声音清亮中带着沙哑。

戚继光本来见皇帝神态动作之老成,一时忘了是个少年天子,此时听了音色还没变化完全,才回过神来。

他作为正二品的左都督,位置靠前,当能看清楚皇帝的身形面容。

今上虽年岁不大,身形却尤显协调,双臂丶肩膀饱满健康,浑然不似先帝被酒色掏空的痕迹。

当初先帝被高拱丶张居正逼着出宫阅兵,双腿夹马时,一副颤颤巍巍的模样,戚继光还记忆犹新。

反而这位少年天子,恐怕是真没把骑射课业落下啊。

戚继光看着皇帝的胳膊与肩膀,频频颔首。

皇帝说了两句场面话,便下了城楼。

同时,导引官则是引着一众外官,分批逐次去往皇极殿面圣。

戚继光被分到最后一批,跟着一些陌生面孔,跟在导引官身后,亦步亦趋走向皇极殿。

皇极殿乃是大朝会所在,位于紫禁城中轴线,面朝午门,恢弘大气。

戚继光来过三次,不算陌生,却还是摄于其大气,小心谨慎跟在导引官身后,生怕行差踏错。

入得殿中。

方才导引官当先行礼:「宫禁邃严,臣等密迩天颜,惟见陛下神姿勃发,圣容天授,敢不敬拜?」

说着,便躬身长揖到地。

戚继光作为儒将,对这些繁文缛节略知一二。

主要还是外官不乏知县丶主簿之类的小官,从未见过皇帝,很有必要有人给其做个榜样。

跟着一块入宫的几名官吏,纷纷有样学样,朝皇帝行礼,口中混而不一地复述着导引官的话语。

戚继光混杂其中,并不显眼。

中书舍人手持起居注,居御阶之侧,取古螭头载笔之意。

朱翊钧坐在御座上,看着入殿的几人,先认了认脸。

他按照吏丶兵二部给的名单,逐一唤人:「四川江油县知县常春乔何在?」

话音刚落,就有一名二十七八岁出头的官吏出列,神情忐忑:「陛下,俺……臣在!」

朱翊钧笑了笑:「不必紧张,你今年做得很好。」

常春乔擦了擦汗:「都是臣分内的事。」

朱翊钧翻开此人履历,开口道:「你的前任赵佐,买运仓粮,每石扣减脚价银四分,共侵盗入己银二千二百四十四两有奇;摊派加税,朝廷定额十分,只收三分,欠税三万一千四百五十两有奇。」

「这些,你一年就追缴回来了,可有什麽心得?」

朱翊钧和颜悦色,温声引着这位县令说话。

前任有窟窿是常态——当然,赵佐已经以侵克边粮银两数多,依监守自盗例论斩了——但后继者通常也是两手一摊,白眼一翻,口称前任馀孽,不关我事。

像常知县这样,替朝廷追缴的,属实难得。

常春乔努力控制着口音,心中还要措辞,实在辛苦:「陛下,赵佐欠的银款,都在府上藏着,我把地窖一打开就看见了。」

「欠的税款就没得啥子说头了,都是几个大户欠下,乃是贺知府所包庇,臣替贺知府做平了帐,他将几个大户留给臣做了羔羊,税也就收上来了。」

朱翊钧神色一动,摇头道:「常知县倒是告起御状来了。」

他说这厮这麽紧张,原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