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尺树寸泓,和而不同(2 / 4)

万历明君 鹤招 2563 字 19天前

贤。

如今张居正恐怕是见到自己对这些讲学的官吏也有所反感,这才趁热打铁,想一步到位。

但朱翊钧哪里肯干。

在高仪出声阻止后,朱翊钧也连忙劝道:「先生曾以帝说图鉴告诫朕曰,政事当徐徐图之,不可燥而求急。」

「此先生有意考校朕耶?」

「当初嘉靖十七年毁书院,『虽世宗力禁,而终不能止』,甚至一度『官越禁,民越办』。」

「讲学岂是毁书院可行?」

虽然他也看不得屠羲英,赵志皋这样整日讲学的官吏。

但也没到要毁书院的地步。

这可是天大的政治不正确,要是硬着头皮干了,不知道多少人要离心离德。

张居正见皇帝跟高仪不约而同反对,神色难免失望。

却还是努力劝道:「陛下,如今各布政司皆有州学,两京更有国子监。」

「既有官学,岂能任以私学蔓延滋生?」

「彼辈召游食无行之徒,作伪乱异端之学,互相攻讦,书院一日不禁,讲学一日不止。」

「岂因艰难而困顿不敢为?」

以张居正看来,无论是程朱,还是王学,都没什麽问题。

问题就在于,念经的徒子徒孙太多了,好好一门学说,能搞出十几个流派。

流派一多,乱七八糟的言论就出来了。

彼此之间还互相攻讦,可不就得四处妖言惑众地讲学麽?

不从根源上处理,赵志皋丶屠羲英之辈,哪里能绝?

如今已经连续两届状元郎都是这种讲学交游之辈了,还不够说明问题?

一旁的高仪勉强地笑了笑,安抚道:「元辅此言差矣,书院好毁,人却难噤声。」

「只怕适得其反。」

张居正怫然不悦,正要驳斥。

这时候朱翊钧突然正色开口道:「先生,百姓衣食无忧,才有暇听彼辈各种歪理邪说,若非如此,便是听白莲教义,学五斗米法术了。」

「这是好事。」

「至于程朱丶王学世殊时异,渐生异端……」

「这本就是无可避免之事,孔圣儒学尚且有了特色,我等何德何能逆势而行。」

「禁官吏讲学,乃是禁绝党朋阿附,不务正业之辈罢了,民间讲学,何罪之有?」

「若是言语涉罪,自有法司可治。若是无罪,岂能一言不合,便大肆非毁?」

「元辅,毁天下书院之事,朕不能应你。」

朱翊钧是理解张居正的。

这个年头,靠着讲学搞政治的太多了。

当初的徐阶,李春芳,如今的王世贞,赵志皋,乃至此后的东林党,都是这样模样。

若是不稍加遏制,那就是聚众结社,在野订盟,插手政事。

发展到巅峰,就是明末复社那般情状。

一声令下,上万士子齐聚。

暗中掌控科举,孰元孰魁,孰先孰后,全靠复社指定。

乃至于首辅都俯首帖耳,一张纸条递过去,指谁升贬,分毫不差。

盟主张溥,甚至有民间皇帝之称!

但即便如此,朱翊钧还是拒绝了。

他也不能为了遏制民间非法组织,便轻易用看得见的大手,对各流派学说进行物理打压消抹。

虽说如今的各大学派费拉不堪,言之无物。

但这种百花齐放的环境却是很难得的。

要知道,在如今这个内生的系统之下,能有进行哲学自我更新,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总能出些好东西。

譬如说,能将皇帝的政治合法性,拉到司牧百姓的权责上,几乎是突破性的观点——「天以大位托之皇上,岂以崇高富贵独厚一人?盖付以亿万生民之命,使司牧之也。故曰天子,言『代天子万民』也」。

到这一步,已然是将君权神授的高高在上,悄然换成了君权民授权责对等。

谁说内生的环境下,诞生不了民智民主?

若非野彘皮坏事,寰球胜负尤未可知。

正是因为这珍稀而难得的幼苗,如今正在自然生长,稍见雏形,朱翊钧从未想过对其动用粗暴的手段。

哪怕是要改造经学,都是唤来王世贞,准备好好辩经,进行正经地精神碰撞。

如今又岂能功亏一篑,直接下死手毁书院?

所以,朱翊钧这次很认真地,驳回了张居正的提议。

张居正认真看着皇帝。

皇帝一度是不插手内阁政务的,他作为首辅,也深得信任,几乎独掌权柄。

但这一刻,突然体会到与皇帝意见不合时,是什麽感觉。

感觉很奇怪。

既有被反驳的不悦,又有对皇帝独当一面的欣慰,再加上些许事情不尽在掌控的不安。

张居正一时并未答话。

他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李白泱,又打量了一下皇帝身形。

心中突然有些感触——皇帝,长高了啊。

张居正心里满肚子的理由,到了嘴边,全数咽了下去。

只化作一声叹气:「陛下所言自有道理,但只怕彼辈藉此勾连,诽谤朝政。」

「待考成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