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太多了,本来就是踩着别人的头上位,想要大肆封赏,吃力不讨好。
但对于朱翊钧而言,这就有些冷落功臣了。
他沉吟片刻,开口道:「申卿方才所言,循制而完备,朕从所议。」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不过,除了官职上的封赏,朕也有一番心意需表,否则说朕苛待良臣。」
「再赐陈栋东华门外赁居一处,免去租金,可携妻儿,并荫二子入国子监,。」
朱翊钧听说陈栋的爹是个神经病,自己儿子俸禄全部拿去自己消遣,还要动辄鞭挞丶罚跪,简直是有辱国朝颜面。
奈何又是家事,外人不好插手。
如今有个封赏的藉口,与其整些花里胡哨,不如给他个带娃上学的藉口,自己搬出来住。
申时行不明白皇帝的一番苦心,只以为是随手施恩,恭敬应下。
只听朱翊钧继续说道:「至于海瑞无后,倒是不好荫亲……」
他装模作样沉吟了片刻,勉强道:「就赐同进士出身罢!」
申时行本来都下意识准备应下了,回过神来愕然抬头。
海瑞是众所周知的出身低。
一个举人出身,可以说七品官就到头了。
但他凭藉着一肩挑起清流大望,塑造不坏的金身,生生杀到了正四品佥都御史,已经是国朝罕见了。
再想往上,三品大员,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廷臣,左右天下局势之位了,没有进士出身,根本不可能得授。
如今皇帝转眼就是赐同进士出身。
这是在为海瑞铺路啊!
群臣面面相觑,眼中尽是抵触。
皇帝靠高拱致仕,逼着大家复起海瑞,已经是极限了。
难不成还想让这头倔驴入阁!?
岂有此理!
礼部尚书张四维当先出列:「陛下,进士乃是殿试选拔而出,岂可因功而赐!?」
「国朝即便有此事,也是死后追赠,未见生赐进士者!」
「如此,既是对举子不公,也是坏了科举定制!」
「还请陛下三思,莫要坏了祖宗成法!」
朱翊钧温声解释道:「张卿有所不知,此事,我朝虽罕有,但青史却常见。」
「陆游陆放翁,不就是得了宋孝宗赐的进士出身吗?」
面上和气解释,心底却在冷笑。
什麽祖宗成法,藉口罢了。
赐个进士出身,还真算不得什麽大事。
历史上的万历皇帝,那副模样,不也在万历四十六年闰四月,生员钦赐举人,举人钦赐进士?
那还是赐了一批人,怎麽没见人说三道四?
说到底,还是海瑞不太受待见,朝臣排斥罢了。
刑部尚书王之诰板着脸出列道:「陛下,前朝是前朝,今朝是今朝。」
「选拔进士是国朝大仪,岂可轻易破坏?」
因为南直隶的事,害他儿子被流放了三千里,自然不会对海瑞有什麽好印象。
才从大理寺左少卿改为光禄寺卿的李幼滋也出列附和:「陛下,若是进士轻赐,泛滥成灾,只怕会酿成大患。」
随后,又有右都御史霍冀丶礼部侍郎马自强丶户科都给事中蔡汝贤,等七八人,都不同程度地出列附和。
朱翊钧静静看着这些朝臣。
其中有抵触海瑞的,也有单纯怕皇帝搅乱科举的。
此前他就想过阻力很大,没想到阻力这麽大。
他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张居正。
心中不免叹息,内阁恐怕也不愿意看到海瑞爬到三品以上,那已经是入阁的门槛了。
吏部侍郎申时行左右看了一圈同僚态度,有了决意,当即出列劝道:「陛下,不若还是给海御史父母祖上荫官?」
朱翊钧不置可否。
便在此时,吏科都给事中栗在庭也上前一步。
义正辞严地劝慰道:「陛下,臣也以为赐同进士出身,有些不合祖制,有破坏科举之嫌。」
「臣建言,不妨效晏殊故事,赐海瑞参与明年春闱殿试!」
话音刚落,朱翊钧立刻开口,不给人插话的机会。
高声自责道:「众卿说得在理,进士出身,靠的乃是才学,不应轻授。」
「那便从了栗卿的意思,着其明年春闱,一同参与殿试罢。」
「往后,便看其才学了。」
群臣对栗在庭怒目圆瞪。
这是哪门子劝谏!殿试又不会黜落!
此前,宋朝的张元在殿试中被黜落,叛逃西夏,直接被授予了宰辅之位。
而后直接领着西夏,给前宋狗脑子都打出来了,光是好水川之战,就杀戮了上万人,战后更是题诗嘲讽,落款「太师丶尚书令丶兼中书令张元随大驾至此」,给宋廷气得茶饭不思。
有这一例在前,大家也就明白,有本事的人,最好不要使其怀才不遇,这种人多了,是要出乱子的。
于是,往后殿试,便只排名列序,不再黜落。
栗在庭这提议,还是要赐海瑞进士出身,只是将流程合法化了。
乃至于先前朝臣说流程不合规制,都像是皇帝在故意钓鱼。
都御史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