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
「陛下何出此言!」
朱翊钧摇了摇头,懒得去看他:「哦……陈千户还想安抚朕,准备雷霆一击。」
陈名言再经受不住压力,终于敞开窗说话:「陛下!太后此举,陈家概不知情,还请陛下明鉴!」
既然不绕圈子,朱翊钧也不再施压。
他直接问道:「你这厮,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同甘共苦,哪里是一句话就能撇开的。」
太后现在占上风,怎麽不去抱大腿,怎麽反而给朕抛媚眼?
陈名言涩声道:「太后不能育,但我陈家,人丁还算兴旺。」
这话直白到了极点。
他也看得明白,陈太后这做法,无论她多麽尽享殊荣,陈家最后,总归是要遭殃的。
如今的表态,是为了自救。
朱翊钧心中认可了这个理由,却还是啧了一声:「原来是分投下注。」
他等了一会,没等陈名言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由好奇看向下方跪着的这人。
突然之间,陈名言猛地在地上叩了三个头。
坚定道:「陛下这般想,事出有因,臣无可辩驳。」
「臣愿为陛下剖心挖胆,肝脑涂地,以将功赎罪!」
「若是陛下天恩浩荡,以为臣微末之功足以赎罪,只盼陛下将我陈家满门抄斩时,能念及到臣,留我这一房数人性命。」
「若是臣微末之功,不足以赎罪,便是我陈家自寻死路!」
「臣,绝无怨言!」
朱翊钧默然。
不由得有些失望。
他多少是寄希望于这位陈太后之弟,是怀揣着底牌来的。
哪怕是利益交换,挟恃谈判呢?
可惜,交底之后,赫然是一穷二白。
至于是不是分投下注,如今还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朱翊钧叹了口气:「起来吧。」
「先给朕说说昨日你向朕表态是怎麽回事,若是察觉到什麽,如何不早说。」
陈名言仍是跪地不起。
他一五一十道:「臣只是察觉到,陈洪一再打着陈太后的旗号,在外做事。」
「臣只是一心想让此人安分一些,不要给我陈家招来祸患。」
「向陛下表态,只是想与陈洪之流划清界限。」
「至于太后……臣当真没料到。」
朱翊钧皱眉。
伱要是什麽都不知道要你有什麽用,差你一个锦衣卫千户吗?
他追问道:「没料到?这可不像一家人。」
总归是亲族,难道一点不顾你们这些人的生死?
陈名言直起身,面色复杂解释道:「陛下可知,陈太后隆庆三年被迁居别宫?」
朱翊钧点了点头。
陈名言露出难堪的神色:「先帝一度有废后之意!」
朱翊钧面无表情。
他听明白了陈名言的意思。
迁居别宫,本就是废后的待遇,世宗的张废后,便是「废居别宫」。
先帝登基三年,便将陈氏赶去了别宫,等风议一停,时机一到,就是废后——奈何先帝死得快。
这意味着,陈太后这两年半,都是在随时被废的提心吊胆中度过。
那麽对于这些为先帝开脱,平息御史风议的母族,恐怕,也只有满腔的怨气。
朱翊钧缓缓叹了口气,问道:「那麽以你所见,我那母后陈,是想要什麽?」
权势名位可能性不大,难道是泄愤?
可先帝都去了,总不能记恨先帝,想偷偷戮尸解气吧?
脑回路稍微正常应该都不至于这麽疯。
陈名言顿了顿,斟酌了半晌,生怕说错话:「陛下可知道,臣的妻,正是德平伯的女儿。」
朱翊钧点了点头。
德平伯就是前几天他登基前刚死的那个国丈,也是先帝原配的父亲。
也就是说,陈名言是先帝的连襟。
陈名言继续说道:「所以,也偶尔能听闻一些宫廷传闻,尤其关于子嗣的。」
铺垫完之后,陈名言才终于说到重点:「嘉靖四十一年,彼时二位太后皆孕,次年,李太后生陛下,陈太后未诞。」
朱翊钧腾然起身!
他逼视着陈名言:「你的意思是……」
陈名言请罪,却不松口:「我那妹妹生性多疑,不育后更显孤僻,难免……」
「够了!」
一声冷呵。
朱翊钧突然打断了陈名言。
面色阴晴不定。
他终于意识到,陈太后为什麽有这麽深的怨念,又为什麽甘愿冒这麽大的风险勾结高拱。
这笔烂帐,什麽不育丶什麽迁居别宫,八成都被算到了李太后的头上!
其人,别是动了什麽杀母育子的念头……
真是疯了。
他生硬开口道:「让你母亲明日进宫,这几日多去陪陪我母后陈。」
「还有,去跟陈洪接洽一番,合适的时候,朕会让蒋克谦找你。」
陈名言顿了片刻,轻声应是。
而后见上方再无声音传来,恭谨退了出去。
直到人出殿,再无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