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要紧,陛下好好劝劝娘娘。」
朱翊钧深深看了冯保一眼。
这老家伙,现在知道怕了,知道求自己支持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朕会好好劝娘亲的。」
「冯大伴不妨去司礼监多看着点事。」
冯保躬身告辞。
朱翊钧也转身推门而入。
「娘亲,孩儿来给您请安。」
李太后一言不发。
朱翊钧默默将地上的椅凳扶正,瓷片踢开。
李太后终于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关切道:「瓷片划手,让宫人来便好了。」
朱翊钧没有停止动作。
他一边归拢,一边说道:「没让娘亲心情顺遂,动了真怒,是我这做人子的错。」
「让下人收拾,哪能弥补孩儿的罪过。」
这作派,多少让李太后消了些气。
她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不关我儿的事,是慈庆宫那……」
民间养成的习惯,动真怒了差点,本能口出污言秽语。
见到面前是儿子,忙改口道:「是姐姐太过份了!」
朱翊钧没有接话。
李太后继续道:「我们娘俩,顾念她久居别宫,还特意把慈庆宫腾出来给她。」
「现在好了,非但不领情,还为了求个尊号,勾结高拱,不让他致仕!」
朱翊钧继续静静听着。
李太后似乎有一肚子委屈:「这就罢了!我大不了忍让她!」
「可那高拱是什麽人?」
「竟然要废除司礼监,还要限制皇帝的权力!」
「她身为嫡母,难道半点不为你考虑吗!」
「简直是……简直是……」
朱翊钧听到这里,突然抬起头。
他打断了李太后。
语气很轻,很平淡地问道:「娘亲,陈太后被皇考赶去别宫,您有没有推波助澜?」
李太后抬起头。
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儿子。
她张了张嘴,抬起手指着皇帝:「你……伱这是在怀疑为娘先惹的她?」
朱翊钧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不置可否道:「若是娘亲所说的为了尊号,儿也可以为她上,犯不着勾结高拱。」
「孩儿只是,想不明白,请娘亲解惑。」
李太后颤颤巍巍放下手,眼眶微微湿润。
终于失态道:「好啊好啊,现在出了问题,都往我身上找原因了!」
「我含辛茹苦将你养大!」
「世宗八子七折,先帝连连丧女,宪怀太子五岁就死了!」
「我生怕你受了歹人暗害,遭了丁点阴毒。」
「我儿现在倒是长大了,反而懂怪罪起娘了!」
「就因为她跟高拱勾结,让你不安,你就要归责到我!?」
她坐在床头上哭诉连连,似乎将今日的委屈都尽数怪罪到自家儿子头上。
眼见儿子没有动作,反而心下更是难过。
门外值守的蒋克谦丶张鲸更是离得远远的,不敢多听分毫。
「好了!」
毫无徵兆的一声低呵,在房间内响起。
李太后愕然看向他。
从未意想到自己儿子会对自己这个态度。
她浑身颤抖起来,情绪显然已经控制不住。
朱翊钧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他在李太后惊愕的目光中缓缓走近。
因为年纪的缘故,哪怕李太后坐在床头,也与朱翊钧差不多高。
他伸出双手。
捧着李太后的两边脸颊,伸出拇指轻轻擦掉泪痕。
额头贴近,触着李太后的额头。
声音近乎颤抖着开口道:「娘亲。」
「孩儿都记得呢。」
「孩儿怎麽会忘了,娘亲是如何护住的孩儿。」
「一夜安寝,娘亲要探视四五次。」
「但有哭声,娘亲便呵斥冯保丶张宏等人,将儿子脱光,检查个底朝天。」
「到嘴里的吃食,娘亲甚至先替孩儿尝过一遍。」
「这些事,孩儿哪里能忘?」
「娘亲以抚育为慈,儿亦以奉母为孝。」
「方一登基,便有心恩荫国丈。」
「日日勤学,只盼不让娘亲失望。」
「恳恳视朝,只盼早日为娘亲遮风挡雨。」
「如今……如今……」
「高拱逼我,嫡母迫我,朝臣孩视于我,孤苦无依,除了娘亲,还有何人!?」
「娘亲为外朝所忌,受内臣所欺,遭正宫所辱,零丁无靠,除了孩儿,还有何人!?」
「你我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哪里容得半点猜忌?」
李太后面对皇帝突然作色,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朱翊钧在她的注视之下,一字一顿道:「娘亲养育我十载,孩儿都记得。」
「如今,孩儿继位登极,娘亲以后,还请放心由我奉养。」
「话,且诚心与孩儿说;事,也放手交给孩儿做!」
「相信朕!」
说罢,朱翊钧退后下拜。
不被注视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决意。
外廷也就罢了,如今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