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惯例,并非所有奏疏,陛下都需发内阁拟票,才能发行。」
「譬如内廷之任免,便从不过廷议,否则,昨日李进提督东厂,为何不发内阁议论?」
这话既是替皇帝说话,也是在提醒皇帝,这其中是实打实地侵蚀权柄。
生怕皇帝年纪小,看不懂其中内涵。
朱翊钧一笑,转而看向冯保:「冯大伴,王卿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你以为呢?」
冯保面无表情:「陛下,元辅既然不需要司礼监批红,那为何不直接奏请掌印?」
这话就杀人诛心了。
你内阁又要提案权,又要一票否决权,皇帝诏令还要听过内阁,那你怎麽不乾脆把玉玺也拿过去?
朱翊钧没接这话,继续一个个点过去:「杨卿,你以为如何?」
杨博忙道:「陛下和太后的意思,就是我们兵部的意思。」
这个老滑头。
高拱的门生故旧,朱翊钧一概不问,将诸如葛守礼丶韩楫丶雒遵等人晾在一边。
等能问的人堪堪都逼着表态之后,廷上就只剩下高拱的人。
好在,总算是接近半数了。
朱翊钧略过某些人,自顾自说道:「元辅这奏疏,半数廷臣都不认可,就无须再议了。」
「不妨让元辅回去润色修改一番。」
等修改润色一番,高拱致仕的奏疏,就已经批红了。
吕调阳当即下拜:「陛下圣明!」
王国光丶杨博丶张四维等人有样学样,纷纷拜倒恭领圣谕。
朱衡等慢上半拍,也连忙附和。
此时,众人纷纷馀光看向葛守礼。
只见葛守礼呆愣了片刻,终于还是下拜领命。
百官这才纷纷松了一口气。
哪怕是御阶之上的朱翊钧跟冯保,都忍不住对视一眼,长出一口气。
就当二人放松下来的时候。
突然。
方才被冯保派去领高拱致仕奏疏的太监,一脸惶急地从侧殿转了进来。
朱翊钧看到这一幕,心中咯噔一下。
就看到那太监附在冯保耳边耳语了两句。
冯保面色大变:「什麽!?」
而后竟然不顾礼仪,直接转身下了御阶。
拽着那小太监,从侧面径自离开常朝了!
……
冯保能走,朱翊钧却不能这麽随意撂挑子。
他一直静静坐到廷议结束。
又不是兵变,哪有这麽多争分夺秒。
掌权者,每逢大事有静气,也是一项重要的素质。
廷议结束,百官散去,朱翊钧只叫住了吕调阳。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文华殿。
朱翊钧率先问道:「吕卿,难道没有事要教朕?」
吕调阳打着太极道:「陛下有惑,臣知无不言。」
朱翊钧没心情跟他弯绕。
摆了摆手,直接问道:「吕卿对元辅的奏疏怎麽看?」
吕调阳迟疑道:「陛下,臣廷上作答过了……」
朱翊钧停住步伐,霍然回头。
双眼定定看着吕调阳,一字一顿道:「吕卿,事关重大,莫要虚言应我。」
吕调阳躲闪不得,只得叹了口气,无奈道:「陛下既然知道,非要催逼微臣作甚。」
这话已经是发牢骚了。
吕调阳是真怕又说错什麽话。
朱翊钧摇了摇头:「元辅逼迫于朕,二位阁老不在,朕也只能信吕卿了。」
说罢,似乎意兴阑珊。
也不等吕调阳作答,便又抬起脚步继续往前走。
吕调阳看着皇帝无助的背影,莫名有些无措。
他顿了片刻,终于还是咬了咬牙,快步跟他。
走到皇帝身旁,低声道:「陛下,元辅此举,乃是要废黜司礼监!阻绝两宫!甚至限制陛下!」
「有违人臣之道,臣必不能忍!」
朱翊钧这才放缓脚步,等吕调阳跟上。
他偏过头看着吕调阳,寂寥地说道:「吕卿,元辅何以如此待朕?」
吕调阳默然。
两人一问一答之间,远处张宏,一路小跑了过来。
张宏到了近处,并未直接开口。
只看了一眼吕调阳,眼神徵询朱翊钧。
朱翊钧怫然不悦:「吕卿乃是肱股之臣,说给朕知道,就是说给吕卿知道,何必遮遮掩掩,奏来。」
张宏躬身应是,禀道:「陛下,方才通政司那边出了点事端。」
「冯大璫的人去取奏疏,通政司却说奏疏已经被司礼监取走了。」
「两方争论了起来。」
朱翊钧听罢,深吸一口气,避免喜怒形于色。
他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头疼。
吕调阳却忍不住,直接问道:「冯大璫不是去了麽?闹出结果了麽?」
张宏瞥了皇帝一眼,见没有反对,心里就有了底。
对吕调阳点了点头,回道:「冯大璫回司礼监就为这事,自然是问出来了。」
「是当值的随堂太监,将奏疏取走了。」
吕调阳一怔:「奏疏呢?」
朱翊钧突然抬手,打断了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