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比斗过后,两人又会在后山进行一次只有对方倾听的单独比试,因此,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没有百姓口中的胜负,因为每一次都是平局。
外界并不知晓,他们眼中的平生死敌,背后居然是一对志同道合的多年好友。
他们少年便相识,后山的瀑布也成了两人的秘密基地,那一年,经常偷溜到后山睡大觉的庄维捡到了“离家出走”的殷华年。
两人也没有解释过,殷华年觉得没有必要,庄维少时是少年心性作祟觉得有趣,后来长大了,则想着什么时候有人能发现两人的秘密,到时候师父和城中百姓的表情一定很好玩。
比斗结束,两人也并未离开,话少的殷华年率先开口:“我之前观月偶得灵感,又修改了之前的一段,请庄兄品鉴。”
殷华年的手掌落在琴弦上,目光专注,再次拨动琴弦,庄维也收敛了散漫的性子,坐直身体闭上双眸,只留一双耳去捕捉琴音认真聆听。
庄维鲜少对什么事情认真,唯一的例外就是他的乐,然而就连当着全城人弹奏时,他依旧带着那层伪装的壳子,是他年少成名的傲慢。
然而现在,他却忘记伪装,一心聆听,足以见得他的紧张,他也该紧张,因为殷华年弹的修改曲目,是他和殷华年用了数年时间打磨的谱子。
庄维自诩他们的谱子不逊于任何名曲,而至今还未发布,是因为他们两人都精益求精,觉得谱子还有几处滞涩需要完善。
庄维内心也有更大的野望,他要和好友一起将谱子打磨到没有一丝瑕疵,而后当着天下人的面
一同演奏,凭借这一首惊世之曲,比肩乐道历史上的那些位绝巅,千古留名。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不知不觉间,在鞭炮声中,又是一年过去。
越城附近百姓的生活依旧,然而,从越来越少前来拜府的乐师数量来看,就能知道外界并不平静。
从极少数狼狈甚至带伤的乐师那,百姓也听说了外界的情况,上京统治力越发薄弱,诸侯割据,为了地盘互相攻伐,大仗打了一场又一场。
最让百姓惶惶不安的是,本来平衡的局势三月前终于被打破。
南陵王向西广王发布檄文,以外嫁庶妹被毒害为缘发起国战,在西广王毫无准备的时候,亲自率领秘密培养的数万精兵参战,半年连下七城,兵临西广王都下,最后逼得西广王从城楼一跃而下,毫无尊严的死去。
然而,即便西广王为了子嗣和百姓,选择自裁,却依旧没护住他们。
南陵王极富军事才能,偏为人残暴凶戾又厚颜无耻,在西广王死后,非但不遵守信用,反而让精兵随意践踏西广的贵族与百姓,而南陵王手下精兵追随这样的主上,脾性同样如同悍匪,往日繁华的西广成都转眼成为废墟,哀嚎哭泣声遍地。
南陵王更是嚣张至极,连斩上京来使,于日前更是向梁瑞王与齐礼王发布檄文,檄文内容更让天下人荒谬侧目:
因为他们都爱听曲,梁瑞王与齐礼王都听过越城乐圣弹奏的曲子,独他南陵王没听过,这是孤立,所以他决定讨伐梁瑞王与齐礼王。
后山瀑布旁,庄维和殷华年一起坐在巨石上,竹片波动瑟弦,声音有些杂乱,显得他内心也并不平静:
“南陵王是将天下人都当成傻子不成,什么时候不一起参加乐会,也能成为发动战争的借口了?!”
殷华年轻轻抚摸古琴,望着天上的飞鸟,轻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话落,整个天地仿佛都陷入了寂静,就连庄维也没了言语,半晌后,庄维才出声打破平静:“老爷子那里收到了瑞王的邀请,你们家老人想必也收到了。”
庄维眼中带上一丝嘲讽:“不愧是大诸侯,还真有闲情雅致,反正我不去,殷兄你也推了吧,咱俩还来这后山躲清净。”
殷华年没应也没拒绝,只是轻声道:“比起南陵暴政,至少瑞王和礼王治下百姓安居。”
庄维仰躺在巨石上,看着天上的白云,伸手做了个抓握的动作,自言自语:
“是啊,我就是迁怒了,可是又能怎么办呢,除了拨弄长弦,这双手又能为这动乱的天下,为百姓做些什么呢?”
“倒不如让这一身技艺埋没,让那些大王专心打仗,等到他们得胜归来,便是让我日日为他们弹奏也自无不可。”
几日后,两行车队驶出了越城,庄维蒙着大被睡觉,白发苍苍的瑟圣特意嘱咐下人莫要去叨扰,另一边,似乎是预料到什么的琴圣同样不准备带上殷华年。
却不曾想,当琴圣登上马车,却发现殷华年早已穿戴整齐坐在车
厢之中(),扶着嘴唇颤抖的老琴圣坐下?[()]?『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殷华年轻声道:
“总要有人去的,您和瑟老年纪大了,瑞王和礼王属意的本就是我和庄维两人,为了越城,比起违抗那两位,不如主动些,而比起庄维,我更合适。”
叮铃铃,铃铛晃动声中,殷华年透过车帘,遥遥看向越来越小的越城,他的视线仿佛穿越了阻隔,看到了他那向来不羁的好友,平素没有表情的面容上,唇角第一次向上提起,露出一个似告别,似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