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杆旌旗垂落。
鸦雀无声。
蒙强放下按住肩膀的手,骂句晦气,锵得一声归刀入鞘。
太医院的医师等候许久,领双方人马入院疗伤。
梁渠仍旧动弹不得,无法再参加接下来的朝会,便让天羽卫们围拢,装作无事,单去检查的模样混入队伍。
各国使团嘈杂议论。
虽说北庭兴师动众,派出使团值此佳节时日比武杀威风不足为奇,两国恩怨已久,互相恶心为常态,但竟真让大顺大殿之上就给摁了下去,尤其第四场,主动认负。
打得太漂亮了!
漂亮到难以置信!
第一场神猛无双。
第三场血性悍勇。
第四场不战而屈人之兵!
干净利落。
无论北庭出于何种考量,恐怕都吞了一个大苦果!
天朝上邦,果真底蕴非凡。
太乐令重奏《太和》。
御前笔翰精神奕奕,手握狼毫,思量半晌,洋洋洒洒地写上整篇文章,直至末尾,银钩铁画。
“元正启祚,万物惟新,是日也,天子受四海之图籍,膺万国之贡珍,内抚诸夏,外绥百蛮!”
……
太医院。
香炉中喷吐袅袅香烟。
泽鼎内天水朝露荡漾波光。
梁渠赤裸上身,双手泡入药水之中,合倒在小床上,体会医师的揉捏,半睡半醒。
断臂天羽卫王超正接受医师包扎,剧烈的疼痛刺得人龇牙咧嘴,脸颊抽搐不断,仰头望天,企图找些话题转移注意。
“大医师,狩虎大武师除去穿脑,贯心、斩喉皆能不死,生命顽强至此,为何偏无法断肢再生,非要服用珍奇大药不可?
蚯蚓断作两截尚且能活,壁虎断尾尚且能生,人竟不如小小的爬虫吗?”
梁渠闻言偏头,他学过半年医术,同样好奇。
医师换好纱布,想了想。
“大人看过磁石么?”
“自然见过,出远门全要用罗盘,且小时候最爱玩。”
“一整块的磁石,落地摔作两截会如何?”
“唔……”
梁渠说:“断裂面的磁力会截然相反?”
“正解。”医师点头,“磁石落地,摔作两半,两半二极皆存,就成了两块磁石,双方俱不觉自己有缺,再合不到一块。
人之躯壳,奥妙无穷,多有相似之处,许多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就好像磁石上的磁力,切切实实存在。
断了臂,躯壳便会封存自身经络、血脉,以求继续形成无漏之躯,延长寿命,此即无可更逆的本能,如人吃饭喝水,繁衍子孙。
再好的丹药,愈合总要时间,值此片刻内,封闭就已开始,似磁石碎裂,两极相反,再接断臂,终不能完美无缺,故留所谓暗伤,阴天下雨,刺痛难耐,倘不想如此,唯有再生。”
“那为何境界越高,再生反倒愈困难?”
医师濯洗双手,拿出一柄精致的钢刀,轻轻弹动。
“要再生,就得像锻造罗盘磁鱼一样,非得回归先天,归炉重铸不可,然境界实力越高,回炉重铸需要的炉温亦然。
一如冰块,放到太阳底下就能融化作水,然铜铁熔炼便要用好炭,各种珍奇金属,就非得用火石,用大鼎不可。”
“原来如此。”大医师的解释通俗易懂,王超了然,微微叹息,“到底沾了几分便宜,不如梁衡尉赢得漂亮,真要单打独斗论本事,我差他一筹。”
帝都之中,圣皇眼下,为国出战。
莫说断条臂膀,就是当场让人腰斩,肠子洒一地,救回来都不是难事,甚至能确保没有太多后遗症,养上一阵,吃嘛嘛香。
反观北庭,区区一个小使团,百余人而已。
纵然队伍里有医师和保命丹药,整个后勤的差距依旧天上地下。
加之场内有宗师看顾,无性命之忧,大可放手施为,双方上台的心态就截然不同。
怎奈没有梁渠的本事,赢得堂皇正大。
蒙强否认:“赢就是赢,哪有什么便宜不便宜?你换个人来,舍条手就能穿了他的心?割了他的喉?”
“然也,胜无定在,制胜在人。”
“陛下!”
内侍鱼贯而入,分列两侧。
众人撑住床铺起身。
圣皇抬手:“莫动弹了,趴着说话!吕道!”
内侍手捧托盘,快步走出,里面全是荷包和红纸。
“红包!”
众人欣喜。
元正朝会上该有红包,只是几人全躺太医院里,自然错过,没想到圣皇念着他们,专门送了过来,一人领一个荷包,一张写有吉字的大红花。
拆开荷包。
纯金鲤鱼和纯银鲤鱼各一条,拇指大小,分量不轻,但要说多值钱也未必。
不过嘛。
新年新气象,讨个好彩头。
结果梁渠抬头,意外发现每个人拿到手的全不一样。
张少凡拿起来:“我的是龟!”
李秉中倒出来:“我的是蟾蜍!”
“嘿,我的是老虎。”
“我拿蟾蜍跟你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