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林祐抓住恩希尔皇帝带回绞刑台，“命运之海”中已然山崩海啸，命运神性若隐若现；只待鹅毛笔轻轻一挥，就能与神性沟通并尝试唤醒其神格，进而完成四位女神的任务。

可是在冈特·欧迪姆的阻挠下，笔尖迟迟落不下去。

“契约的另一个条款？”林祐脸上带笑，却显得冰冷异常，“你们这一出又一出的，也太多事了吧？”

“不但是你，我也这么觉得。”欧迪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也对那几位女士提出过异议，可是被祂们严词拒绝了。怎么说呢，女人就是事儿多，是人是神都一个样。你要知道，和我签订契约的男女都有，但是女人总喜欢得寸……”

“行了，我不关心你的业务经营，也不想听你废话。说吧，另一個条款是什么？”执笔人将鹅毛笔收了回来。

猎魔人世界的这几位都不曾参与鹅毛笔的铸造，按说也无法阻止鹅毛笔的运用；只可惜林祐自己不争气，每次动笔书写都要耗费心力、时间。如果欧迪姆从旁干扰，必然书不成文。

“几位女士的想法很简单，这个世界的命运之神，祂的神格、历史都不该由鹅毛笔写就。你能理解祂们的意思么？”镜子大师说话时，祂的目光始终不离鹅毛笔。

“不理解。”

“嘿嘿……何必生气呢，执笔人？”恶魔并不掩饰祂笑声中令人憎恶的阴森意味，“就像你不想成为无法自主的神，所以拒绝接受这个世界的‘命运’，我们也不希望这个世界的‘命运’无法自主，被鹅毛笔所掌控。将心比心，你应该可以理解。”

“可以理解，但是我做不到。”林祐两手一摊，“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没有鹅毛笔，我哪来的本事唤醒命运神格？”

欧迪姆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祐：“撒谎可不是好习惯，更不要说，在一个恶魔面前撒谎。你做得到；我知道，几位女士也知道，否则祂们不会提出这个要求。”

“你知道，几位女士也知道，唯独我不知道？”林祐面色如常，看不出端倪，但心里已经翻江倒海。

“你不知道吗？那我可以小小地做个提示；这个要求，是在几位女士窥探命运之后，才临时添加的。”欧迪姆几乎不再隐藏自己的真面目，从祂人类的面孔和笑容上，都能清晰看到极致的邪恶。

林祐暗自一叹：“就是在布洛奇隆森林，你们借用希里的上古之血窥探命运的时候？”

听到希里的名字，恩希尔目光闪烁，但很识趣地没有开口插话——察言观色是每个成熟政客的必修课。皇帝只是默默将“上古之血”这个名词记在了心里。

而他的心理活动同时也在“命运之海”引发新一轮波涛。

只不过，旁边对话的双方显然都没空关注皇帝的心理活动。

“对，就是让你和上古之血产生交集的那一次。我们对你撒了谎；当时看到的不仅是命运本身的状态，还有你的。”欧迪姆一改轻浮、玩世不恭的姿态，“我们看到了你身上的‘命运种子’，看到了不使用鹅毛笔也能唤醒命运神格的另一个办法。”

“一个‘命运种子’能说明什么？”林祐依然不松口。

“它能说明什么，你不是明知故问么？命运这个词，本就是现实维度的人类所创造；大世界也好，我们这个世界也好，这个词被赋予的文化内涵并不存在根本区别。而且，这一路走来，‘命运种子’的变化不也证明了这一点么？”

恶魔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击溃执笔人的最后一击。“摩伊赖命运种子”一直在汲取这个世界命运的力量，而且成功发展壮大。

林祐的脸色不由地有些难看；就像偷东西被人抓了现行。

虽然欧迪姆严格来说不算失主，因为祂相对猎魔人世界而言同样算是外来者，是通过天球交会来到这个世界的。但眼下这个恶魔确实代表着失主一方的利益。

不过，镜子大师并不是来追究偷盗行为的，祂懒洋洋地说道：“据我所知，‘摩伊赖命运种子’的原主人，同样对大世界诸神抱有不满；如果用这颗种子来唤醒独立的命运之神，我们很放心。”

执笔人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大师，你知道的事情，似乎不少啊？‘摩伊赖命运种子’的来历，即便在大世界，也少有人知；更不用说原主人对大世界诸神的态度了……谁在给你通风报信？”

欧迪姆明显愣住了刹那，随即又满不在乎地笑了：“何必追究得那么清楚呢？大世界诸神从来就不是铁板一块，不是吗？而且，这件事本身对你有益无害。

虽然你拒绝以自身人格代替命运神格，但是以‘命运种子’来唤醒的神格，同样会因为种子的缘故与你额外亲近。有一个命运至高神成为你的朋友，有什么不好呢？”

恶魔从来都精通人性，同时精通话术；祂们的一字一句总是充满诱惑，哪怕明知道其中遍布陷阱，都会让人忍不住往里跳——更不用说当肉眼可见的利益摆在面前的时候。

林祐不想成为一个无法自主的“命运之神”，但也不介意有一个命运至高神做朋友。

小宇宙深处的“命运种子”再次浮上水面，轻车熟路地生出根系，开始汲取命运力量——就如最近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