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
常粲这人土匪出身,粗鄙无文,被梁王强逼着认字,但到现在也只能勉强读一读公文。
文中用词稍微生僻一点,他就看不明白了,更别说字写得歪七扭八,十分难看了。
日常办公之时,动辄骂人。
有些办事不力之人甚至被他拿马鞭抽打过,完完全全的军中做派。
一个长史就气得不干了,直接辞官回了徐州老家。
他是来当官的,不是来受气的。
更何况左金吾卫长史是标标准准的役门,十分繁琐,劳心费神,非清贵之职,没甚意思。
邵勋当然知道常粲闹出来的事,于是今天来了。
“我把大郎送来给你当长史了。”邵勋侧过身子,道:“吾儿来给官见礼。”
“见过将军。”邵璋前两步,躬身一礼。
“哎,使不得,使不得!”常粲滑稽地回了一礼,道:“你是大王的种无须如此。”
邵璋行完礼后,又与左金吾卫的同僚们一一见礼。
这些人以后都是他的下属,自得一一了解。
“走,进去看看。”邵勋大手一挥,当先入内。
入得院门之后,里间到处是值守兵士,尤其是廊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还有游动巡逻的队伍,皆来自左金吾卫诸卫衙署未必都由本卫兵马值守,只不过左金吾卫恰好宿卫这一片而已。
“你是冯八尺?”邵勋在院中停步,看着一挺胸叠肚的小校,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
“正是末将。”冯八尺激动地拜倒于地,道:“平丘龙骧府副部曲将冯八尺拜见大王。”
“起来吧。”邵勋说道:“平丘番的卫士皆由你统带?”
“是。”
“来了多少人?”
“三百。”
“正好一防?”
“是,今年此防,明年彼防,四防兵马轮着来。”冯八尺回道。
“番路如何?”邵勋又问道。
“不远。”冯八尺说道:“自平丘出发,过成皋就进入河南府了。具体多远末将记不得了,一共走了十天吧。”
“路住哪里?”
“各县有过所。房屋破烂了点,但能遮风挡雨,够了。”
邵勋转过身来。
左金吾卫仓曹参军立刻前,满头大汗道:“大王,诸县想把过所交给军府,说没钱修缮。但军府亦无钱粮,前任颜长史不接,说让县里修,于是就推到现在。”
“钱哪……”邵勋感慨了声道:“过所该归军府管,钱粮之事孤会解决。”
说完这个,又看向冯八尺,问道:“从家中至洛阳,花费几何?”
“出门前带了三十张胡饼,半路就吃完了。”冯八尺说道:“在成皋买了些,太贵了。”
冯八尺这夯货说话的时候,左金吾卫的一干官吏们脸色发绿,你咋什么话都说?
常粲倒没觉得有何不对,当年跟随梁王厮杀,大伙都是这么说话的,梁王也不以为意。
“番比起在家,花费多多少?”邵勋问道。
“多出五成。”冯八尺说道。
他自己吃了多少,心里有数,因此脱口而出。
邵勋点了点头。
这还是有二百亩实地的府兵,如果只有十几亩,那么平日里必然不可能天天吃粮食,而是蔬菜、瓜果、桑葚等各种东西混着吃。
这个时候再长途远征,就是一笔很大的花费了,搞不好要借钱。
但如果有一二百亩,则不是事,这个额外开销完全能承担,别说行军十天了,行军一百天都承担得起。
关键在土地。
“乡间如何?”邵勋问道:“可有人侵占田地?”
“没有。”冯八尺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想笑又不敢笑,最后只能说道:“大王,没人敢抢我们的地。”
府兵和卫所兵是有区别的。
府兵的级官长只有召集他们训练的权力,以及战时出征指挥的权力,平时没有管辖权。
府兵散在各村,各过各的日子,自己训练基础武艺,等待一年中固定的集训期。
府兵的土地主要是被自己分割或偷偷卖掉的。
“听了这么久,可有所得?”邵勋看向儿子,问道。
“儿明日任后便”
“且住。”邵勋摆了摆手,道:“你自己看着办,我不管。”
“是。”邵璋应道。
他听出来了。
出征是府兵最大的开销,土地是他们最主要的收入。
干坐在宫城里怕是无法让父亲满意,还是得去下面走一走。
他已经决定了,过两天就去左金吾卫府兵聚集地陈留郡看看。
而出门一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身边一干随从、护卫的花费不是什么小数目。
邵璋想到家中新妇的脸色,顿时叹了口气,还得找她拿钱。
成婚不到一年,妒妇本色就藏不住了。
林苑那会,买了两个氐羌少女,结果刘氏亲自驾车赶来,将二女收走了。
当是时也,什么“汝父性渔色”、“邵家将种”都说出来了。
刘氏这个德性,让他极为烦闷,以至于怀疑母亲当初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