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 只听贺忠祥又道:“影妹将我救出之后,我一问之下,得知她是契丹女子,自是十分惊讶。你想想,宋辽世代不两立,丐帮又是以对抗契丹为第一要任,我身为丐帮帮主的徒弟,于公,自是视她为仇人;于私,我欠她一条性命,却应该视她为恩人。若是你站在我的立场,你说,我该当如何才是。” 乔峰沉吟片刻,才道:“小弟虽然年幼,但自小受几位师傅教诲,男子汉处身立世,忠义乃大节,而当忠义不能两全时,当以忠为首。” 贺忠祥道:“话虽如此,但一个人若是忘恩负义,那跟畜生有什么分别。我就算不能把影妹当做恩人,也不能当做仇人。从民族大义上来说,我们断不能有任何交集的,所以当时我说,我鹤某绝不可能跟一个契丹人做朋友的,姑娘的深恩厚意,我只有来世再报了。” 乔峰点点头道:“也只能这么说了,那后来呢?” 贺忠祥道:“若是我从此再未见过影妹,岂不是好,那么日后她也不会因我之故而丧命了。后来我赶回丐帮总舵,途中又遭到那恶人的同党暗算,我寡不敌众,身受重伤,连我自己也以为我必死无疑,谁知就在我昏过去的时候又被人救了……” 乔峰接口道:“难道又是那名契丹女子救了你?” 贺忠祥道:“我宁愿救我的是别人,甚至宁愿我当时就死了。可是,是影妹,她再一次救了我。我醒来的时候就只看见他她趴在我床边哭泣,我问她哭什么,她说她好怕我再也醒不过来了,那么,那么她也不要活了。兄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在那一刻,我知道,我这辈子与这位异族姑娘算是再也分不开了。”他说到这里,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现出一股温柔的神色,似乎是又回到了当年那家小客栈。 只听他继续说道:“那次我伤的极重,在客栈中将养了一个多月,才渐渐痊愈,在这一个多月间,是影妹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我才能够痊愈,否则的话,就算我当日没被打死,也会饿死的……”说着微微笑了笑。 乔峰自识他以来,一直觉得他冷冰冰的,此刻见他脸上洋溢着温暖幸福之情,也不禁微感惊奇,只听他继续道:“那一个月间,我俩朝夕相处,彼此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深,但是我知道,我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因为我是汉人,她是契丹人,是以我十分苦恼,常常独自唉声叹气。影妹她冰雪聪明,又怎会看不穿我的心事呢,她安慰我道:‘没有关系,为了你,我可以抛却契丹人的身份,我可以做汉人,取一个汉人名字,这样不就谁也不知道了吗?’她说的很轻松,但是我知道要她抛却契丹人的身份适合能艰难,但我们想要做一对长久夫妻,也只好如此。 我伤势痊愈之后便带着影妹回到洛阳丐帮总舵,见到汪剑通师傅,向他禀报这一个多月来的经历,请求他成全我跟影妹的终身大事,当然我隐瞒了影妹是契丹人这一事实。师傅并未起疑,反而高高兴兴给我们张罗婚事。我本以为只要我不说影妹不说,这件事便会永远的隐瞒下去,谁知一天夜里几名契丹武士闯进丐帮总舵,口口声声的说要寻回她们的郡主。那时我才知道,影妹她,她是契丹皇族的郡主,我非但没恼她骗我,反而觉得她能够抛却契丹皇族的荣华富贵而跟我这个草莽汉子过漂泊江湖的日子,心中对她更是感激。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可就严重得多了,大家都知道了影妹的真实身份,别说丐帮容我不得,就算整个中原武林也决不允许汉辽通婚。 师傅当下立即逐走影妹,并逼我发誓从在再也不见影妹的面,我自然做不到,他便将我囚禁起来,直到我答应不再跟影妹有任何瓜葛才将我放出。我初时抵死不从,后来想到独个一人就算死了也无所谓,但我知道师傅的脾气,若是我一直不答应,他真的会关我一辈子,我怎能一辈子不见影妹,我做不到,只好跟他们虚与委蛇,待他们看守松了,我便伺机逃出来,从此以后与影妹隐姓埋名,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当时我逃出来之时,确实是失手打死几个看押的丐帮弟子,但其时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想与影妹尽快逃到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我逃出丐帮总舵之后,果见影妹就在附近等着我,她也离不开我,是以一直躲在附近设法救我出来。我俩重逢,欢喜之余,毕竟不敢在当地久留,便连夜向西北方逃窜,谁料天不遂人愿,途中还是被宋舵主带领的人马给追上了。 双方一照面,便动上了手。宋舵主顾念香火之情,并未使出杀手,他只是向将我擒回丐帮,是以出手处处容情,我也毫不留情,招招拼命,其实我并不想真的杀死他,只因我知道只要他不死,我跟影妹就永无安宁之日。可是对方毕竟人多势众,我一个人又怎能敌得过他们那许多人,斗不多时,我已遍体鳞伤。影妹见我危殆,突然从地上拾起一柄单刀砍了宋舵主一刀……” 乔峰轻轻“啊”了一声,插口道:“宋舵主一怒之下,便杀了……杀了那位契丹女子,是不是?” 贺忠祥点了点头,时至今日,想起当年那一幕,他仍是心痛如绞,不由自主的坐了下来,双手抱住自己的头,深深埋在自己双膝间。乔峰见他背脊不住抽动,显是在哭泣,这个七尺高的汉子,这个一直冷漠的汉子,此刻在哭泣。乔峰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 贺忠祥嘶哑着嗓子低声道:“小兄弟,男儿有泪不轻弹,让你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