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范府的西厢房房间不大,陈设简单。除书桌座椅外,四壁皆是书柜,满置各类书籍资料。看上去平平无奇,只是一间普通的书房。若真以为如此,那便被它的样子骗了。这“书房”内,其实暗藏了玄机。 这玄机便藏在那四壁书柜之中。其中东面书柜后别有天地,暗藏了一间无门无窗的密室。只有启动书柜内机关,方能开启。原本只是放置一些机密资料,后来机密资料另有地方安放,这间密室便空置下来。崔承用投奔来的第一年,他第一次登门拜见范宪斗,装得万分小心谨慎,直言有秘事相告,定要寻一处隐秘所在,方能安心说出。范宪斗为表诚意,便带着崔承用进入了这间自家密室。 崔承用却也没有让范宪斗失望。于这密室中将明廷上下机构,国库家底儿薄厚,军政人员数额及皇帝与诸大臣对关外威胁的种种思量等等一一述说了,还得意说出他崔承用在关内甚至宫中都存有眼线,用心维护,便可时时可知关内的消息,将来或可当大用等等,而那眼线具体为何人,却是没说。范宪斗思量便是对方说了,自己也未必识得,便也没有极力追问,生怕惹得这个口袋里有宝的投诚者不快,毕竟,来日方长,总还要多多利用此人为大汗的问鼎大业效劳。 此前,这间密室只有范宪斗身边亲信如汤山等知晓,自崔承用来过后,范宪斗便也不再避讳,便直接将这密室让出。自“天隼”成立后,便算是“天隼”的一处秘密办公场所了。“天隼”作为直接隶属大汗的私密机构,本无固定办公之地,当朝文武除去几个参与其中的近臣,其余都不知晓这“天隼”的存在。故而,大汗的寝宫,崔承用宅邸,汤山的宅邸,及这范宪斗的密室,便都成了“天隼”的办公之地。 那日,这藏了密室的书房便用作范宪斗与崔承用两人刺探倾听胡跌儿的设宴场所。因了书柜隔板都留置了足够缝隙,密室无光,便正好为观察窃听行了方便。 进入此间的胡跌儿,看着满桌菜肴,和对面那个笑嘻嘻的接待官员,心中自是明白对方的心中所想,而他所不知的,是那一墙之隔的后面,透过缝隙正盯着他的,便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此前几日,经历了那路上的种种风波,胡跌儿一人随着赫老大、伍烘并两个随从出关。或是前面太过不顺当,老天可怜,之后总算路途顺遂,再无波折。再前行多日,便到了金人地界。进入沈阳的那一日,却是少有的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街上自有一派繁华。车行至城北一处驿站休息落脚,那落脚地的名字便唤作“城北驿站”。 这是一处院子包围的三进平房,平房一拉溜七间,房前是开阔的庭院。庭院的一半被辟为田地,用作种植瓜果蔬菜。只是此时正值初春,田地仍未解冻,只有去岁干枯的一些藤蔓干叶散在田地上。这处驿站是官府开办,只为接待外来使臣所设。胡跌儿入住时,客栈中并无客人,空落落的院落里,几个闲散的伙计正坐在外堂的板凳上聊天。 赫老大早派来福去内三院通报范宪斗。刚刚下了马车,有伙计过来卸下鞍套,牵马去后面喂草料。便有几个兵士从外面走进,对赫老大说了几句什么,便将赫老大与伍烘一并带走。又一会儿,来了两个家仆装扮的汉子,一人带走了来福、去喜,另一个便留下照顾胡跌儿。此人自称马三,一脸凶相,对胡跌儿刻意满脸堆笑,只是那笑的僵硬,着实令人看着难过。此人叫了几盘小菜,在驿站单间里摆了,有荤有素,便让胡跌儿进餐。胡跌儿招呼他一起,他却摆手婉拒,退到屋外,关上屋门,只在外面守候。胡跌儿乐得一人,便也没有强求。 那马三估摸胡跌儿快要吃完,便进屋打问:“胡爷吃的可好?”一副恭顺的样子。而那表面的恭顺中,却有一股刻意掩盖的戒备甚或敌意。胡跌儿自打进到沈阳,便自加上了十分小心,对面前的每个人都会刻意留心。那马三脸上一闪而过的莫名敌意自也没有逃过胡跌儿的眼睛。 胡跌儿看在眼内,心中多少感觉纳闷。若说是戒备,倒也可以理解,毕竟是来自关内的“武林中人”,于这关外朝廷中人见了,多少会有些隔阂戒备,但那敌意却不知从何而来,毕竟两人从未谋面,更谈不上有何恩怨过节。只是那敌意掩藏在满脸的堆笑之下,或是连这马三本人都未必觉察,只是见到胡跌儿的那一刻莫名生出的。 “酒足饭饱,多谢招待。”胡跌儿嘴上客套。 “这不算什么,晚上,自有好酒好菜给你接风。”马三笑着点头。 “不敢有劳。”胡跌儿抱拳,那马三也抱拳回礼。驿站伙计进来收拾杯盘碗筷,那马三站在屋内,却仿佛无意离去。 “这位兄弟,我这里不需照顾,你自去休息吧。”胡跌儿站起身,走到床榻边。 “好好。”马三嘴上应着,身子却仍是站在原处,仍是无意离去。 胡跌儿转头看着马三道:“这位兄弟还有事么,若有事,不妨直说。” 马三脸上又堆出笑容,连声道:“无事,无事。”说着,终于转身朝门口走去。 胡跌儿看着马三的背影,心里那疑惑之感更胜。那马三走至门口,忽地转过身,看着胡跌儿道:“这位爷,小人敢问一句,看您如此年纪轻轻,是来自关内哪家门派?” 胡跌儿一愣,料不到他有此一问,迟疑片刻道:“我无门无派,只是一个江湖散人。” 那马三听了,也是一愣,脸上现出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