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京珩比她高出一个头,俯下身的时候,才看清她浓密的睫毛不自在地轻颤着。他眼睑微垂,漫不经心看了一眼身前的人。
“怎么不说话了?”
这是夏知予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许京珩的脸,脸颊的滚烫瞬间蔓延开来,像傍晚的火烧云,翻滚着铺向耳根。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说谎是不对的。会挨揍。”
夏知予讷讷地抬眸:“我只听过会长长鼻子”
她听见许京珩轻笑了一声:“那是骗小孩儿的。”
夏知予从小就吃了圆脸的亏,上初中的时候,别人以为她是小学生,上高中了,一些远房亲戚看见她,还会问,你今年上初中了没?
她直了直腰,打开双肩,努力告诉身前的人:“我不是小孩儿。”
许京珩看着她的动作,挪开眼。他没料到在这么几句话中,她只抓住了&039;小孩儿&039;这三个字。本来不过随口一喊,也没放在心上。偏偏夏知予就逮着这三字儿否认,他这心里慢慢滋长出劣性的藤蔓。
就想着逗逗她。
“那你跟叔叔说说,丢了什么东西?叔叔帮你一起找找。”
是不喊‘小孩儿’了,却又占了‘叔叔’的便宜。
夏知予有些窘迫,垂眼盯着自己干净的帆布鞋,本来就是说谎唬人的事,她上哪儿凭空变出个东西来,但她此刻却觉得自己确实丢东西了,丢脸了。
她抓着书包带,圆弧透亮的指缘微微泛白,憋了很久,泄气似的最后丢下两个字:“没有。”
许京珩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他站直身子,收起一贯漫不经心的样子,侧身朝巷子外侧看了一眼,大概静默了几秒,才调回视线:“以后路上看到打架的事,记得绕道走。万一我也是坏人,你就不怕真挨揍?”
在她的意识中,‘坏人’两字个永远都不会同许京珩沾边,所以她想也没想,直接脱口而出:“我认得你的。许京珩。”
知道你不是坏人,知道你不想打架。
许京珩倒是没料到她会认识自己,眉尾轻抬:“认识我啊?”
下意识说的话,总是没经过深思熟虑。待她反应过来自己反常的语气,立马慌忙替自己找补:“我也是市一中的,好像在学校里见过你。”
许京珩拖长尾音‘哦’了一声:“高一学妹没穿校服,都认不出来。”
说完他顿了顿。
怪不得他觉得眼熟。
他好像突然记起来了。
早上在巷子外冒充值周生的女孩儿,似乎跟她差不多身形,差不多声音。
“早上冒充值周生的,是不是你?”
夏知予心里一紧。
还没等她承认,许京珩就跟认定了这件事似的短促地笑了一声,大有一种新账旧账一起算的架势:“那加上早上说谎的事。得挨两顿。”
“我早上也不是故意的。”
“这事儿还有故意不故意之分?”
他甚至怀疑这女孩儿是不是附近街道处主任的女儿啊?不然怎么总是喜欢在巷子外头逗留?
夏知予抿了抿嘴,思来想去都没想出个缓解尴尬的办法。所以她没接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京珩看了她一眼,率先打破沉默:“你叫什么名字?”
“你要记我名吗?”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后退了一小步,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学生守则:“好像没有一条说冒充值周生要扣分啊”
闻言,许京珩笑了一声,心说现在知道害怕了,但他并未作声。
有时候无声的对峙更能传递压迫感,他就这么看着夏知予,看她手足无措地跟自己进行一些单方面的拉扯。
“别记我名行不行,我们班主任挺看重班级纪律分的。”
她还记得开学第二天,就有人早自习迟到,被值周生记了名字扣了分,班主任知道后,脸色很差,先是劈头盖脸地将那同学训了一顿,然后让他在走廊上站了大半节课。一想起班主任训人的语气,她就有些发怵。
“我也是事出有因,不会有下次了。”
听她自顾自说地差不多,许京珩才开口说道:“没想扣你分。只是问你名字。”
“不是扣分?”
“嗯。不是扣分。”
致行路上的车辆没有早晨来得多,依照这个时间,学校差不多没有学生。偶尔有车子路过,开得比清晨顺畅,轮胎倾轧地面稀少的树叶,卷起几片,给它们重新找了个归处。
等街道短暂恢复寂静,她才鼓起勇气介绍自己:“我叫夏知予,高一(3)班。”
“夏知予?哪两个字?”
“知道的知,给予的予。”说完,她又补了一句:“君岂知予念,予身非子身的‘知予’。”
为了让许京珩记住自己的名字,她都把张继先的诗搬了出来。虽然这首诗没出现在高中必备古诗文72篇里,不太熟稔,但以这种形式介绍自己,念起来朗朗上口,应该能加深他对自己的印象。
许京珩没再往下问,只是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盘:“行,夏知予同学。到点了。警察叔叔呢,要下班了。”
夏知予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