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番事了,那听风楼自相残杀,只剩下了那几个重伤的高手。 似他们这一般的武林高人,从来便不会在意底下弟子的生死,正那些弟子犹豫时,他们便已然动手,所以他们才能活到成为高人的这一天,于是乎那药物分散下去后,竟还能剩下几丸。 令人心寒,却又是那样真实。 听风楼何其庞大一座楼阁,其中约莫百来人,最终余下人数十个不到。 陈殇留下了一些时间让他们收拾干净,又将日后招收新人的任务吩咐下去,便将门户打开,将要离开这处恶土。 作为墨家的领矩,这是职权之外的事情,无论如何,在这一件事上的陈殇都站在了谷南王的反面。 他将自己变得愈来愈重要,厚重的身份职权堆叠保护了陈殇安全,但一朝被撕破,便会摔落地比谁都要惨。 迎面两步是李存鹤,望着走出来的陈殇,难以掩盖神色之中的惊愕,却好似早已知情的模样。 陈殇怔了一怔,既然已经遇上,便难以如无事一般绕过。 她怎么会来听风楼? 是了,左英那里一直寻找凶手踪迹,发展眼线许多;听风楼作为本地吃饭的门派,自然不会让虞阳客栈打翻自己饭碗,李存鹤此行过来,恐怕便是为了左英,来将听风楼的人都杀了。 正如殷信能够逃脱,左英的虞阳客栈实质上也是另一个听风楼,并不有多少分是武功利害,立于世间也大多是因为人情;所以两派之僵持,也算不得是怎样奇怪的事,此刻李存鹤一来,便是将听风楼连根拔起的大好时候。 风拂过陈殇衣衫,惊醒了沉思中的眼眸。 “冥教的那混蛋说的不错,你还是来了这里……陈大侠。”李存鹤看了一看陈殇身上的血迹,续道:“对墨家来说,你原来不必将听风楼变成这一般模样,你还是那个为了师门而走的人,不曾变过。” 陈殇听见李存鹤戳穿自己秘密,只“嗯”了一声,算是应了下来,转道:“这样说,汪云鸿算是和你说了,至于现下不是亲自来与我交谈,便一定不是仅仅要阻我……他对谷南王、冥教都不算忠心,这一番便饶过了我去,却不知他要你向我告知甚么。” 沉吟一会,陈殇将面具扣得紧了,转身将听风楼的门关了起来,算是阻隔旁人听见。 “或许是他原来便……我知道了。”陈殇一番话未说完,转而又陷入了寡言之中,再度望向李存鹤,道:“我有墨家的权责,左女侠的事难以脱身,往后便由你替我掌控这山中的听风楼,于左女侠寻人一事也大有好处,只是偶尔我还要用到,却不是全归你所有。” “你已然知道陈某是甚么身份,二人之间也不必再有甚么瓜葛,我还了你的恩,此后也拜托你不要将我行踪泄露。”陈殇望着李存鹤的眼里不含甚么情感,不刻意冷落,却也不曾亲热,好似在与过路人讲话;这也不错,二人自此之后或许便要分道扬镳。 李存鹤先前如何救他,如何尽心思调解自己与左英之间的矛盾,恐怕此刻都不再重要。 见一人,也只是见了一人而已,其中无论交情深浅,分别之后或许也只是幻梦一遭,何必有喜怒? 走下去就好,走下去就好。 现下陈殇的思绪很杂,但将一切线索组合在一起,便能隐隐窥见本相。 冥教的那汪云鸿并不向着自己动手,便已然算是违悖了谷南王与冥教交付来的任务,不因其他,只因那汪云鸿独有一份野心在,在权力之下,自幼生活在的玄森教在他眼里都算不得甚么,何况是方才来到不久的冥教与谷南王府。 他想要获得提拔,便一定要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更要有听属于自己的一小番势力,而巴蜀这处地方天高皇帝远,正是发展的一处好地方,只消墨家并不将他的事捅出来,便能使他以冥教的名义发展自己的名声。 所以与汪殿主的交易恐怕便会在几天之内办好。 李存鹤看了陈殇一眼,想说些甚么,却再也找不到该说的话。 她原来在路上见到了汪云鸿,交手一番后,汪云鸿便要将口信捎给在听风楼的陈殇;即便汪云鸿如此说来,李存鹤却也并不大信陈殇在听风楼,即便是知道了陈殇山门的事,也并不敢相信那个问候自己早饭吃了没有的少年会…… 那么多的死人,都没有在长剑上留下一点痕迹么? 无言一番,李存鹤忽然笑了两声,走上前来拍了一拍陈殇肩头,道:“此处是巴蜀……你一路坐船过来恐怕水土不服,我今日破费一番请你喝一顿好酒,如何?”说到此处,李存鹤将怀中两钱碎银子拿出,交给陈殇,脸上却终于有了些陈杂与犹豫。 “兰二哥死了,对么?” “嗯。” 李存鹤叹息一声,背过身去,许久才兴叹道:“去的好啊,去的好啊。” 说着,李存鹤将袖子里取出一个匣子,递给陈殇,道:“是墨家动手的,便请领矩替我好好收藏他那两柄双刀。” “他一辈子都重义气,还是王大哥那个时候遗留下的人,王大哥死了之后,这双刀便一定要与王大哥葬在一起,受左大婶拿出,交予我作一个念想去……” 李存鹤说到此处,神色之中泛出些悲凉来,将左手中破烂折扇猛然摔在地上,想再说些甚么,却终于只是动了一动嘴唇,再也没有吐出哪怕一个字来。 她望了一望听风楼的惨状,明白自己已然无力回天,也不愿再看陈殇一眼,当即离开。 陈殇望着那双刀发愣,转而将折扇也一并拾起。 折扇上面染满血迹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