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狄走出了客栈,自知被陈殇下了毒,也并不敢离开太远。 在街角一隅轻轻地坐了下来,无聊地等候着。 恍惚间,裴狄看见街上汪云鸿的身影,虽只看了一个刹那,但也能看清其眼里带着难以猜透的寒光。 陈殇寻觅徐秋未果,将要去找唐门——那姓徐的毕竟只是一个飞贼,而待陈殇找到唐门之后,就算这姓徐的有一百张口,也能给他尽数灭掉;更何况现下唐门与墨家的关系并不清明,或许也能通过此间来找到墨家。 只是唐门除却杀人之外,便与朝廷没听说有半分干系,自然不会牵扯到陈殇的事,还是要去寻找兰重云的线索去。 至于安全…… 虽说墨家领矩的身份对于唐门有些敏感,但唐门先祖继承了一部分墨守成规的固执去,只要自己并不先行动手,也便不会有事。 而也因自己墨家领矩的身份,进出唐门也有些分量,反倒有利。 城中转悠了半天,买了一壶酒后还是了出城去。 唐门山门机关不少,大多又以毒、火器相辅助,江湖上走动同时接受暗杀榜悬赏,更迈出了许多佣兵性质组织没有迈出的一步——对朝廷官员动手,还敢大摇大摆张贴出是唐门所杀……这样嚣张,也是近几年朝廷对外征战,才得以留存。 如若一切安定下来,又会如何? 陈殇木面下的一双眼闪烁着难猜的光,望向山坳之中的唐家堡。 和谷南王一般都喜欢设在山间,但谷南王的王府是一路向上,唐门则是位于一处山谷中,遥遥将进出的路线夹住。 设防重点或该是两侧的山,陈殇细细想着。 “梁上黑衣散。”忽有一人向着陈殇道,待望见陈殇脸上的朽木面具,脸色却有些阴沉下来。 唐门的郎君通常较常人为清瘦,是为了更好的机动性,自然穿衣也挑选便捷为主,外衬一件大氅,便是一个唐门子弟的日常装扮。 陈殇一直以来关注江湖上的事迹,曾花了整整二两银子听唐门的一桩秘闻 唐门的人不会逾过规矩,却也不能将性情也一并掩下。 陈殇望着那人神情,明白这是唐门人之一,当下回暗号道:“桥下白裳来。” 毕竟唐门做的暗杀生意,哨口对于整个江湖都开发情报; 因哨口开发,浩然宗也是大宗,陈殇知道对上唐门的暗号。 “墨家的人来做甚么?”那人望了一望陈殇,道:“还是谷南来的……巴蜀的人呢?” 毕竟是接天下暗杀榜的人,与常年见到外地人的店小二一般官话说得流利,也省去了陈殇许多麻烦,想来眼前这一位便是唐门的接引人,成天在外边逛悠。 那唐门人说话间,袖子里有些机关的清脆声音,是与墨家喜爱木器不同的铁器,说不定还搭配了违禁的火药、不为人知的秘毒;陈殇相信,自己若是与这样一位暗器精通之人在空旷地方搏杀,一定会是自己先输。 先前在谷南州城之内与墨家之人相斗时,那人也只是在狭窄的地方被自己骗了一着,而唐门有头面的几乎都身经数百次暗杀,不但不会被自己骗,恐怕还能设出更加诡异的战术来;现下又处于开阔的平地,只要唐门的人的轻功稍稍比自己好一些,那放风筝一般的战术便能将自己这些不擅长轻功的人耗死。 如若自己也通一些机关术,决计不至于这样被动……陈殇心底里暗自想着,随即摆出了下位者的谦卑来。 猎猎风中,陈殇向那唐门郎躬下了身去,道:“我上任领矩没有多少时日,许多情况也随着上一任领矩死去而……” “故而前一任墨家做了甚么事,我这一任进墨家不久的领矩一概不知,倘若唐门的同道有所指教,容我恭听。” 如若陈殇原来按照领矩的辈分来看,唐门除却管家以上的人都该给陈殇磕头作礼,这可使得那唐门的接引人有些无法是从,好似想要前来将陈殇扶起,又有些纠结,只好也一下作揖。 二人互相行过见面礼之后,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弱下了许多。 那唐门的人望了一望陈殇的面具,缓缓说道:“方才我询问的事领矩还未回答我,为甚么领矩要从谷南那里来巴蜀,原来墨家在谷南已有了一席立足之地,怎么……?”说着,那唐门郎怀中有册纸卷被他一只手利落地拿将出来,纸张泛黄,煞是陈旧,好似已然过了许多年去。 陈殇愣了一愣,道:“前朝的地图?” 玄朝与宫朝的地图很好认,现下宫朝的版图少了西面边疆一大块,是玄朝原来西域御匈军所驻扎的位置。 这玄朝的西域御匈军算是难得的大义,十五年来很少来管中原的事物,只是一波又一波地打退来犯的匈奴,守卫着身后早已不属于自己的疆土,但宫朝的皇帝还是因为他们的不肯投降,而果断地将他们抛弃在了边关,终于在其驻守的地方划定了一块地,不许中原的人再过去,也不许那里的人回来。 即便他们用甲胄铸就了比长城更坚的墙,在匈奴人听见玄朝改易的疯狂下镇守住了边关,他们还是没能回到自己的故土。 图甚么呢? 一条线便这样隔绝了两个时代的人。 玄朝最后的荣誉,在于西域,那里有响彻天际的悲歌。 那唐门的人点了一点头,笑道:“还是前朝的地图看着顺眼一些……当今官府的地图是新量出来的,总觉得西方那里有了缺口,所以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说着,却伸出手来指向江南,将话题拉了回来,道:“我猜想领矩这一番前来巴蜀,该是与现下的天灾有些干系,是,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