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布将陈殇原来练就之业火功也一并收走,连同些剑气,便已然是将死之人了。 似是因昔日“腾涛手”的尊严,余布没有在陈殇面前有丝毫痛苦模样,只是静静走入了外边的街道去,州兵这才来到,却并不是为了秦家,而是方才那白袍人袍里流蛊出惊散了民众,陈殇迅速收拾了尸体,才听见州官来叩门。 将身上衣物除下,陈殇与那来问的州官稍一说,便摆平了这事——原来这蛊虫在外伤人并不能算在秦家头上,州官又不肯拂了当地世家的面,问了两句平安便离去。 陈殇望着余布的身影消失在巷陌之中,却并不再跟上。 这是“腾涛手”最后的体面,不应有旁人相扰。 叹息一声,陈殇来到空廖无人的秦家大堂,看了一看桌上摆着的万年历,今日乃是九月十四,明日便是九月十五了。 脱离了李部邯的威胁,秦家的局面也能安定下来,自己也如来时一般安然,《九殇剑典》更有了几分进境,但陈殇却觉得自己好似少了些甚么,久久望着余布消失的方位,笑了几声,长叹而去。 方才一役,来得快,去得也快,没有任何征兆,也不曾引人注目,秦家院中又成了一片祥和宁静模样。 眼下,要去做另一件事了。 陈殇提了李部邯尸身,走向秦肃休息的地方,隔门躬身道:“二公子。” 没有人。 似是想到了甚么,陈殇转身来到堆放尸体的大堂,这才看见秦肃不语而立。 方才秦肃待在房间之中,听见人说李部邯这里有高手袭击秦谨,一时踌躇不决是否出去看看。但便是踌躇时,自己家中忽地多了许多巨大变故,未曾反应过来,秦家便已然损失惨重。 大哥死了,李部邯死了,秦家之中还能撑场面的好手也死了不少。 而方才余布向陈殇吸功时,秦肃在一侧看得仔细,也能察觉出余布身上似有烈火烧灼,又亲眼看着余布走出秦家。 余长老,便是为了留下一位高手辅佐秦家而死。 生离死别之际,他还未做好准备。 “你叫甚么?”秦肃望着地上的死尸,又回眸望了一望渐渐围过来的旧时秦谨手下之人,向陈殇问道。 秦肃这一刻心灰意冷,却不会再去做甚么慈善的书生了,眼下秦家的颓局须要一个领头人来挽,哪怕这会将一生陪葬进去。 可笑可悲,秦家堂堂世家,因官场失利,一品户部尚书秦势因贪污被斩,连同皇帝下诏要诛除秦家,因父亲昔日好友阻拦,这才留下了这式微的一脉。而秦肃原来想要读书中举,重复秦家昔日光芒,不期整个秦家现下竟只余他一个姓秦的。 还是父亲说得对,善人没有好报,这些天他都受着旁人推手,也该是时候从幻梦之中脱离出来,看一看眼前这一摊烂摊子了。 陈殇回忆起余布之嘱托,当下向秦肃躬身道:“小人名作陈殇,字清怀,是三月前被灭门的浩然宗之徒,因受余长老之托辅助二公子,更是为秦家留下一股生机。” 那秦谨身上的“秦”字玉佩被秦肃摘下,佩了上去;又自李部邯身上拿来那“东房管”三字玉佩,交到了陈殇手中。 秦肃道:“此刻开始,你便是东房管家,秦家诸多功法有失传处,但我可将所学尽数教你,下人可随意调配。” 忽有一人出来斥道:“家主方才死,你二公子现下便想要上……”却再也说不出。 只见秦肃不知何时来到了这人身后,不知用了甚么功法,吞下一口气轻轻一折,那人右臂便自关节处断开,倒在地上哀嚎。其他人正要上前对秦肃动手,秦肃却并不慌忙,只向着陈殇挥一挥手。 “陈管家,不论你身世如何,既已然是我秦家的东房管家,我自不会毁己长城。但眼下这一群不安分的可不一定,他们都是我大哥的余孽,想来会听我这个家主话的也不多,杀了便是。” 秦肃明白陈殇这人需要秦家正是为了躲避,不论他是否受余布恩义打动,都不会对自己做些甚么,但这些秦谨留下来的高手却并不一定。 陈殇作揖道:“遵命。” 秦肃从大堂的后门走出,又伸手去合上了后门。 但方才出门,秦肃便一下瘫倒在地上,原来以他的武功,尚且达不到方才那样快的身法,只不过是用了秦家搏命的秘术,眼下后劲涌了上来,常年不沾阳春水的他又何以支撑? 虽已然决定要改变昔日之善,但头一回在家主之位残害他人,却终有些厌恶,却不得不适应。 一股酸苦涌上喉头,秦肃回忆起方才白骨森森的一霎,呕吐出来。 大堂之中,站着馆舍里还余下的十三位江湖好手,相顾几眼之后围住了这位“赵大侠”。陈殇却余光瞥见有人绕到了自己身后,准备偷袭,却叹了一口气,将长剑连同剑鞘齐从背上解下,左手握住剑鞘,右手“唰”一声将长剑化作了银龙,伴着破风声向身前最近一人突刺过去,左手剑鞘向身后反抽,格开一道刀光。 只刹那间,陈殇身前一朵血花飞出,被他用大袖中真气卷起,散作血烟笼罩大堂,霎那又侧身闪过一人喷火,反飞起一足踹向身侧一人胸口,那人被蹬中膻中穴,气机不顺,捂着胸口退了几步,重重摔在地上。 这袖运真气的功夫,是从余布那里拿来的武学感悟,眼下以少敌多,自然要蒙住他人眼睛。 陈殇俯身下去,长剑低扫,只一个进出便斩断几人之足,这些人攻击仍旧向着中位,却不曾想到陈殇会从下位而来,反使得陈殇赚够了便宜。 忽而身后破空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