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店二楼的火焰在夜里被扑灭下去,便好似从来没有发生这么一件事。 陈殇坐在客店前处,手上摇晃着一壶烧酒,旁边桌上还有方才热好的一小碟咸菜;两旁被重新召集起来的伙计怯生生站立着,只有那客店店主一脸恭维地替陈殇在杯里斟酒。 那空中随风飘来一股肉香,有几个伙计只觉口中生津,悄悄用着眼光瞟向后厨。只是被那客店店主一瞪,这才收敛,却也“骨碌”一声咽下一口口水来。 “之前我在霜云时,便听闻君临已经旱了许久……粮价虽涨了不少,但究竟不是荒年,怎到了这个情景。”陈殇将目光转向那客店店主,眼里跳出些无法言说的厌恶。 那客店店主心里一惊,当即走上一步,朗声道:“大人教训得是!这些人杀人如麻,简直该死至极,我这便替大人料理了他们!” 两旁伙计闻言,皆不由地心下一惊,便有好几道目光看向那客店店主,眼睛里这才显露出对于死亡的恐惧。 “你们两个与我去看看还剩多少活着,死了的便埋了,活着的放走。”陈殇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来,便将烧酒放在桌子上,和那挑出来的两人走入后厨。 伙计与那店主登时如获大赦般呼了一口气,只是看向咽口水那几人的眼神中带了些埋怨,倒也没有说甚么;又遥遥望向那后厨门口,心中总是不免忐忑。 那后厨的案板上有些做包子的面团与流淌着血水的肉,另一侧大锅当中则烹着几块肉片,向外发着阵阵肉香味。 陈殇轻轻抚摸着那淌血的肉,又走到几个反锁的柜子前,将掌上运起内力一砸。 柜子霎时“嘭”的一声破碎,露出一个衣不蔽体的昏迷旅人来。 此后其他柜子却与这第一个柜子也没有多少差别,只是柜子愈里,那些旅人便愈皮包骨头。 最后一人是趴着的,僵硬的尸体舔舐着地上的凝血。 洗去手上沾染的血后,陈殇便安排那两人将死尸埋下,而个个有伤的活人便暂且仍安置在客店之中,由店伙计里一个稍通医术的处理伤痕。 尚未抬上二楼的几个旅人嗅出这香气便醒了来,枯眼当中簌簌地流下泪来,拼了命要转过头去看一看几个伙计将自己抬去的方向,喉中还同哑子一样大声“啊阿”着。 那客店老板不知陈殇究竟作何想法,只全身发着冷汗,上前作揖问道:“约莫半个时辰之前,陈公子便已经知道我这客店原来是秦家主监视二公子的情报处,但有一件事情料想陈公子还不知道,但对陈公子一定有用,不知道陈公子想不想知道?”慌乱中竟一时语无伦次,恐惧自颤抖着的话语自然传出。 只见陈殇面色缓和下来,笑道:“既然如此,便说来听一听。”又将目光看向那客二楼楼梯,微微叹息一声道:“记得我与你说过,你吸入那毒雾今天日出便会发作一次,届时不仅仅如现在这样浑身内力使不出来,还会立时废掉你半身内力,之后便是拿到解药也不能恢复。” 他要用人,有些事,还是不深究的好。 那客店老板忙恭维道:“陈公子的话,就是下了地府也不敢忘记。”又看了一看正在用短刀拨弄炭火的陈殇,小心翼翼道:“小人名作武寿德,字作福悯,是秦家现今东房管家李部邯的属下,小人武寿德一身武艺皆由他所传授,陈公子可以让小人劝一劝他,秦家东房便能拿下来。” 福悯?寿德?呵。 火光飘动间,一白纸包被轻轻放在了那灶台上;纸包旁边则是一条深深的刀痕,石砖被这刀痕切割,如豆腐被切一般平整。 那名作武寿德的客店店主看着陈殇走出客店的背影,恭维的笑容登时敛起,冷哼一声将纸包当中的药粉倒进口中。 他怎么可能屈居人下? 客店后门有许些刚刚用土砾埋上的坑,但终究掩盖不下坑里的腐臭。陈殇回眸看向那客店,但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 浩然宗终究在自己的心中留下了不小烙印,对这些与自己无仇无怨的苦命人,陈殇永远持着一颗叹息的心。 都是为了活着,仅此而已。 但陈殇也未多作无用感慨,只回去开始搜刮起客店当中的毒药,虽说自己身上所带毒物实在不少,但也是一路劫掠追杀之人而来,终究需要补给。而这客店当中除却蒙汗药以外,致晕致死的毒粉却也有一些,尽数被陈殇收入囊中。 这些毒粉陈殇见得许多,但原来仅能够下药,只要并不吃下便不会中毒。忽然又想起刚才的烧酒与咸菜,陈殇便知道自己的预料不错。 “武寿德,你认识得字么?”陈殇回到客店前处坐下,看着正在二楼忙活着清点焚毁物品的客栈老板武寿德说道。 武寿德答应一声,赔笑着从楼上走下,向陈殇说道:“小人认得几个字,陈公子问这个干甚么?”说罢便走到了陈殇身边,作着揖等待陈殇开口 那烧酒被陈殇拿起,微笑着递给武寿德,示意他喝下去。武寿德知道事情败露,登时心下一惊,不敢接去,只是尴尬着笑了一笑,不死心地说道:“这酒是奉给陈公子的,小人便不喝了,陈公子有甚么吩咐便说与我听,小人尽力而为。” 似乎是看出武寿德的窘态,陈殇登时回手将那酒壶挟在地上,“迸”的一声砸了一个粉碎。 “替我写一封信,稍后便让一个伙计送去秦家东房;只是这回做事莫要太干净,一定让秦大公子瞧见。” 酒壶之落地武寿德自然心里明白,却并不露声色,只问道:“给李管……给李部邯的么?那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