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答道:“辰老爷子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修至自在天八重境界,可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这一百多年来虽然一直没放弃苦修,可境界再没松动过。”
我点了点头:“辰远山是没法遮掩的明棋,封十九幼年时就受辰家保护,仙宫人人皆知,所以封乐瑶派出的刺客必须强过辰远山,也只有这样,才能引出背后的影子。”
说到这,我与沈姑娘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可她到死都想不到,影子居然没明棋厉害。”
我摸着鼻子苦笑:“封小姐当真是可怜到家了,怎么摊了我这么一号影子?”
“这事若是被那处心积虑,百般算计的封乐瑶得知,怕是要笑掉大牙的。”
沈姑娘伸出玉手,用力揽住我胳膊,香软的娇躯也一并贴上来:“还有件事是你不知道的,像宫中的这些个皇子啊,公主啊,他们本身的道行也是对外绝对保密的。”
“他们身上佩戴着能隐藏香火的法宝,能让你看的云里雾里,看不出半点端倪,比如我家小姐,我和辰远山都不知道她的水有多深。”
“所以做影子,一定是这世上最难的差事,没有之一,很多信息都是未知的,很多时候你只能靠猜,最最悲哀的是,你居然连你身边人的真面目都看不破。”
我说,影子应该比正主强,否则影子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沈姑娘伸了伸懒腰:“是啊,不过我相信我家小姐的眼光,这十多年来,每一次面对生死危机,小姐的选择都不曾错过,这一次也一定不会错。”
话说完,她干脆把脸贴在了我肩膀上,出神地注视着窗外,突然拍着手笑道:“我懂了,我懂小姐为什么选你了。”
“你一定不是非天圆满,你隐藏了境界对不对?你其实是福生天啊,你个老阴比。”
这句话简直比“不具备正常的能力”更有杀伤力,我并不生沈姑娘的气,我只是越来越摸不透她了,她是真这样想的,还是在故意讥讽我呢?
大概率是后者吧?
连个丫鬟都摸不透,我想我更不可能摸透她的主子了。
可始于未知,终于混沌,这不就是熵增的本质吗?
1966年一个寒夜,阿根廷诗人博尔赫斯站在轮船甲板上,往海中丢了一枚硬币,硬币带着他手指的一点余温,跌进黑色的涛声里,博尔赫斯后来为它写了首诗,诗中说,他丢硬币这一举动,在这星球的历史中添加了两条平行的,连续的序列:他的命运及硬币的命运,此后他在陆地上每一瞬间的喜怒哀惧,都将对应着硬币在海底每一瞬间的无知无觉。
多年后的今天,我将步入诗人的后尘,我的选择,也为我招来了两条平行的,连续的序列:要么死去,骨灰化作生生不息的繁花,要么在绝境中破茧成蝶,舞动着美丽的翅膀飞向彼岸的金色废墟。
“李先生,委屈你一下,为自己想一个职位,来遮掩影子的身份。”
我摸索着下巴沉吟一番,答道:“我最好是小姐身边,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保镖,一个优秀的影子,应该敢于把自己暴露在阳光之下,在这场游戏中,躲藏不是关键,曝光度才是。”
沈姑娘松开我胳膊,直勾勾看了我半晌,皱眉道:“可是你这张脸,你的白发,这些实在是太显眼了,很难不引起外界的关注啊。”
“我知道你会隐遁术,但仙宫是禁用这类易容术的,特别是影子,你只要进了仙宫,你这张脸就要接受规则审查,辨别真假后,被规则登记在案,每当你试图改变容貌时,就会遭到致命的反噬。”
我看了看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让影子更容易暴露吗?”
“是的。”沈姑娘有些无奈道:“所以长的好看,对你来说反而成了劣势。”
这就很无解了,我提议让小姐身边的所有男性都改穿蒙头蒙面的忍者服,但就连这种伪装都是被明令禁止的。
在我的许可下,沈姑娘拿起剪子,把我的长发剪短,修出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发型,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无论如何一排人中,我这张脸永远会是第一个被发现的。
既然躲不了,那就干脆不躲了。
从沈姑娘口中我得知,历史上明牌的影子不再少数,但每一位都至少是福生天中段,低于这个段位,是没有资格明牌的。
我这张脸,无疑为我和封十九增加了极大的生存难度,偏偏仙宫的规则变态到连脸上出现污垢都不行,如果脸上有伤,养好伤才能外出,我想出一个个可能,全部被沈姑娘否决了。
不用改了,就这样吧,命运总是以出其不意的方式来让我的处境雪上加霜,我早就习惯了。
这时青丘突然提醒我说:“你还记得吗?欧阳薇参加的那个催眠协会中,有一个会员经常练习的项目。”
我脑海中电光一闪,的确有这么个比赛项目:让十几个会员上台,对她们的穿戴打扮,站位和姿态不做出任何要求,一切全凭她们自由发挥,比赛开始后,台下评委会依次选出台上最显眼的会员,并淘汰她,留到最后才被选到的人,才是比赛的胜利者。
所以参赛者要考虑的,是尽可能弱化自身的存在感,淡化自己在台下一众评委眼里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