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鸾不置可否看着他。
坐在这个位置上有多艰难,她前世就已经深刻感受到。
可他大可以不出京城,专心对付他的敌党便是。
“当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我既已‘死’又何必再来寻我?”
她不想再同他辩解,抬脚便要离开,可淳于淮书再次喝住了她。
“这世间怎么会有你这般心硬的女子?你又可否知道,阁楼火光冲天,无人敢靠近时,他毅然决然冲进了阁楼,哪怕辨别不清那具焦尸究竟是不是你,他还是将‘你’的尸身带了出来。”
慕鸾瞳仁微怔,猛地转身,将信将疑望着他。
淳于淮书看出她眼中的怀疑,指着船舱的方向道:“我有没有胡说,你大可以去检查看看,他的后背是不是留下了一片永久不可能恢复的伤痕,那是他为了救你,生生被滚烫的房梁炙烤出来的。”
慕鸾想起,那天夜里,她却是摸到君昭后背上凹凸不平的痕迹。
可当时她在气头上,又被他弄的浑身发软,根本没有旁的心思去多想。
如今回想起来,那痕迹当真硌手得很。
慕鸾眼睫簌簌颤抖,只觉得眼眶发胀的厉害,她偏过头不让淳于淮书看出异常。
淳于淮书几次将君昭从死亡的边缘拉回,又怎么会看着他就这样败在一个没良心的小娘子身上。
他继续道:“他以为那焦尸是你,独自一人带着焦尸消失,要不是我及时赶到,真正死的人,就是他了。”
慕鸾一下子搅紧了袖中的手中,眸中晶莹迅速扩散。
怎么会……不是该忘了她吗?
“还有这一次,慕落衡打在他心口的那一掌,差点震碎他的心脉,有些伤看着严重,未必就能要了性命,有些伤看着无事,却离死神就差一步。”
慕鸾眼眸剧烈颤动了一下,泪水便不自觉顺着她的眼角掉了下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大哥他……”
“谁准许你在这里胡言乱语的?”
船舱前传来一道沉磁漠然的嗓音,甲板上的两人不约而同朝声源处看去。
淳于淮书脸色变了变,心虚地抬手抵着唇低低咳了两声,似突然想起什么,边往船舱里走,便急急忙忙道:“我记得炉子上还熬着药呢,我得去看看,可别糊了……”
路过君昭的时候,他匆匆扫了眼,便立即行礼侧身躲过他退了下去。
慕鸾悄然用袖子把眼角的泪拭去,眨了眨眼,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可她不说话,站在船舱前的人亦不说话,漆黑的眸毫无顾忌盯着她看。
那天夜里四下无灯,只有冷光拂面,依稀镀亮他深邃的脸庞。
今日在这灯火通明之地,她才觉察到,他身形看着依旧精壮强悍,但是俊逸的脸颊明显瘦了一圈,透着一股病态的柔美。
慕鸾被看得十分不自在,想率先打破这窒息的氛围,“我……”
君昭唇瓣动了动,低着嗓音道:“小姐还在为你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大哥伤心落泪吗?”
慕鸾满腹话语都被堵了个干净,难以形容他说这话时的神色。
似是一旦他回答是,接下来便有无尽的“麻烦”在等着她。
可不说是,她又该如何挑明两人之间不可跨越的亲情关系?
“在担心一个傻子。”
慕鸾忽而又涌上一股泪意,她抿了抿唇,道:“一个不懂得照顾自己,还把自己弄得一身伤的傻子。”
三尺暖光照地,船舱前被拉长的身影隐隐晃了晃。
君昭似是笑了,“这里只有疯子,哪来的傻子?”
慕鸾微微一愣,小疯子果然记仇得很,这都过去多少天了,那日她可不止说了这么一句话。
一句“疯子”他倒是深深烙在了脑海里。
慕鸾没好气瞪了他一眼,“那就是傻傻的疯子,一点也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也不知我当初谆谆教导,都记到哪里去?”
君昭眼尾一挑,墨色的眼睛映着她姝丽无双的容颜,像是望不见底的深潭,“没有小姐在身边时刻督促提醒,疯子怕是记不住。”
慕鸾唇角动了动,却不知该如何接这话。
若是君昭知晓了他们之间真正的关系,还会像现在这般,执拗地缠着她吗?
她眼睫半垂,船舱前微微晃荡的灯笼,清晰刻画着她的迟疑和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