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先生握着那只粗糙坏裂的手,隐约闻到一丝血腥味。
他问:“你的手受伤了?”
木桩鸟慌乱地撒谎:“没什么,只是不小心刮破了。”咽了咽唾沫,补充道,“开啤酒瓶的时候弄破的。”
说这句话时,他努力让音尾上扬,好显得自己是个漫不经心的酒鬼,不值得关心。
“勋章您还要吗?如果您愿意收下,我就能早点收摊回家。”
很好,保持住,冷静下来别让对方看出端倪。
D先生却脱下手套,放在他冰凉的手心,同时拿走了那枚勋章:
“我们交换。”
小羊皮手套是这个乱世不可多得的进口贵货,价值远超于木桩鸟的勋章报价。
以物换物,而不是直接给钱,悄无声息地保护了他人的尊严。
木桩鸟紧紧攥住手套,皮质的温度传递过来。那些被战争和枪械磨损的茧子,似乎被温暖到,变得稍微柔软了。
可是他的手指肿着,他戴不上。
阴沉沉的画面里,路人们奇怪地瞥了眼站台,那里有个中年残疾男人正低头狼狈地抹着眼泪。
全世界都看得见,唯有D先生看不到。
木桩鸟却因此感到庆幸。
这样最好,看不见最好了。
他和D先生之间,本来就是距离产生美。当距离化为零,他们真实看到对方的脸,或许只能勉强一笑,把原本的话心照不宣地吞下去。
他如此破败,如果D先生能看见,也只会留下不愉快的记忆。
木桩鸟很清楚,他们不合适,也不存在任何可能。于是,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劝说D先生:
“别等了,你要等的人已经走了。”
D先生和缓地问:“他是什么样子的?”
木桩鸟艰难形容着:“是那种年轻漂亮的omega,能……配得上您怀里的这盆花。”
D先生却问:“你喜欢花吗?”
木桩鸟喜欢。哪有小鸟会不喜欢花花草草呢?他这只烂毛断腿的老鸟也一样。
“不喜欢,先生,我从不喜欢花,甚至认不出您带的是什么花。”
木桩鸟每强调一个字,心口就多烂一块。
“您快点走吧,您穿着羊毛外套站在这里,很快会被帮派盯上来抢劫的。”
D先生转过身,摸索着将花盆放在站台的座椅上。那长凳子贴满了花花绿绿又内容不堪的违法小广告,花盆放上去时,含苞未放的花朵颤了颤,似乎在抗议。
木桩鸟睁大了眼睛:“你这是在做什么?”
“放在这里,说不定那个人忙完了会回来取。”
木桩鸟嘶哑道:“他不会来了。”
D先生抬起眼睛,似乎望了他一眼,“你想要吗?”
“我不要。”
为了证明决心,木桩鸟一瘸一拐地走了,木腿敲击在地面上的声音
渐行渐远,微弱但包含规律,总是两声一顿,再咚咚两声,一停顿……()
D先生闭着眼睛想象了下,咚,咚,停下,咚,咚,又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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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意识到,那是老兵两步一回头,不舍地望着他。
老兵想要花,但又不敢走回去。
D先生拄着手杖,一步一步退出站台,往远一些的地方走去。在他身后,行车嘈杂,路人漫漫,但人鱼的耳朵能清晰分辨出一道木桩敲地的声音,它急促而压抑,几乎是扑着跑向车站,从一群好奇又虎视眈眈的路人眼皮子下面,夺走了那盆花。
像极了流浪的老狗,等喂食者走了之后,才谨慎地回来叼起骨头。
D先生为自己的想象感到趣味。
他原本以为,这次见面将以对方的避让结束。可他却没想到,叼着骨头的老狗吭哧吭哧发现了他的踪迹,吭哧吭哧跑上来,一把挎住了他的胳膊。
木桩鸟喘着粗气,胸膛里激荡着不明的情绪,左手拎着花,右手挎着得不到的爱人,他满足又高兴地说:
“您真是个好人。既然您等不到人,要不要和我回去喝杯茶,就当是照顾一下我的生意?”
D先生停顿了下,这种反应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患有精神障碍的人时常会这样,情绪忽高忽低,神经质得可怜。
他想了想,问道:“除了卖勋章,你还有什么生意?”
木桩鸟骄傲地回答:“有很多。我会爆破拆除,我也打过章鱼,捡破烂,修家电,卖气球,卖矿泉水,我什么都行。我的腿断了,可我还有双手,还能飞,我靠劳动吃饭,没有给这段历史抹黑。”
D先生感到好奇,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绝望又带有希望,仿佛用尽一切勇气从尘埃里长出来的花,矛盾而悲怆。
“我什么都会,”木桩鸟强调着,用并不熟练的拉客话术,压低声音说,“您没有等到人,现在一定郁闷,我可以‘开解’您,价格比别人便宜,而且地盘干净。”
D先生沉默片刻,没有说话。
木桩鸟又压着嗓子,哧哧笑着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