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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观音 一枝安 1144 字 5个月前

好吧,落水的晚上也要用功。朔月裹着谢昀的披风,一路默不作声地回了照月堂。

谢昀打量湿漉漉的他一番,大发慈悲地没有先检查功课:“先去洗洗吧。”

朔月低眉顺眼地应声是,没忘了顺走字帖。

一刻钟,两刻钟……

谢昀皱起了眉头——怎么还不出来?

他与朔月在这里,伺候的宫人早都下去了。谢昀想了想,亲自过去敲了敲浴房的门:“朔月?”

许久无人应声。

门本是虚虚掩着,被轻轻一推,门缝里面的景象一览无余。

朔月正好端端地坐在里头……念书?

少年草草披着件单衣,以手为笔,以水为墨,盘腿坐在地上念念有词。如果谢昀靠的再近一些,或许就会听到他口中念的是“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是习字字帖上的第一首诗。

临时抱佛脚?谢昀默了片刻,一时心情复杂。

大约是敞开的门缝放来了凉风,朔月懵懂回身:“……陛下?”

他第一反应是去捂偷渡进来的字帖,然而站起来时却碰翻了浴桶,一时水波迸溅,大珠小珠落玉盘。

谢昀盯着自己被洗澡水溅湿的鞋:“……”

朔月呆在原地,漆黑的眸子有些无措。本就因洗浴一事衣衫不整,打湿之后更是十分有伤风化。满头乌发垂落,更衬得他肤色雪玉般白,眸子点墨般黑。

水波荡漾,在春夜中搅扰出无限风情。

这般场景,怎么看都像是刻意搭建的云雨巫山。

片刻沉寂后,谢昀拾起掉在地上的字帖,冷冷转身:“衣服穿好,出来。”

而后他听到那不知死活的家伙小声道:“陛下可以帮我递一下吗?”

身旁的云纹衣架正挂着几件衣裳。谢昀咬牙切齿地团起衣裳丢过去,旋即头也不回地离开。

朔月再穿好衣裳出来时,已经是一刻钟之后的事情。谢昀已经恢复如常,正冷着脸翻阅朔月的字帖。

一时室内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那道赤裸身影已经被他毫不留情地刨除出去。

是的,正常人不会因为看见一只傻乎乎的小狗而萌生感觉,即使那只小狗全然不设一丝防备,光溜溜湿漉漉地坐在自己面前。

他尽量心平气和地翻阅字帖。

人家新皇登基继承的无非是金钱权力,再惊世骇俗的也不过继承些绝色美人,他可倒好,从他那便宜爹那里继承了只呆呆笨笨不听话也不用功的小狗,打不得骂不得,看着乖乖巧巧,实则随时把人气死,日子实在操心。

也怪他自己非要当这个观音菩萨,非要教这小兔崽子读书认字——谢昀低头翻过一页,用力平复下呼吸,以免被这手烂字气死。

“这字还凑合。”谢昀道,“你写的?”——不像。

果然,朔月老老实实道:“这是严大人写的。”

呵,严文卿,真是够闲的。

他道:“那你写一个看看。”

朔月小心翼翼地握住了笔——谢昀斜一眼过去,倒有点模样了。

只是这份进步显然不源于他。

即使没对朔月抱有太大的期望,这份认知依旧叫谢昀觉得颇为不愉快,连喝水都噎得慌。……好像自家养的小狗突然认了别人当主人。

看着朔月慢吞吞地写完自己的名字,他也没作评价,只合上字帖,不冷不淡地笑了一声:“严文卿教的不错嘛。”

冠冕堂皇地说什么守护天子的使命,不过让他念两句书就装病不去了,这也罢了,怎么严文卿一教就会了?谢从清果然教不出什么好人。

事已至此,谢昀不得不深刻怀疑朔月是他那混账父皇留下给他添堵的。

朔月听不到谢昀的心声,只得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不料却惹来了更大程度的不满。

“朕教的不好?”谢昀不悦,“朕难道不是这么教你的?”

你什么时候教过。朔月讷讷道:“……是。”

谢昀:“那你怎么学不会?”

朔月深吸一口气,豁出了全部勇气:“……你太凶了。”

谢昀投以凌厉的眼神:“什么?”

话一出口朔月便后悔了。谢昀的脾气实在不好,这下不会又要把他扔去守皇陵吧。

朔月转过头去,避开谢昀的眼神:“……没什么。”

浓黑眼睫低垂,没擦干的头发垂在耳畔,颇为可怜可爱。

“……”谢昀不由得略略反省了一下自己。

好像是有点过,不就是严文卿教他认了几个字吗,自己这样恶声恶气……跟吃醋了似的。

“吃醋”这个词划过谢昀心头,唤起一阵恶寒。

他摇摇头,朝朔月温和微笑,心平气和:“他是怎么教你的?”

朔月瞟着谢昀的表情,心中鼓声甚急——陛下这副表情,好像下一刻就要把自己五马分尸然后埋进御花园当花肥似的。

谢昀久久等不到回应,又有些装不下去:“说话。”

下一刻,他的右手便被另一只手覆盖住了。

在预判到谢昀不悦之前,朔月火燎似的收手,证明自己清白无辜:“严大人这样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