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断臂处的鲜血继续滴落,约莫已有大半碗时,凡因大师再也支撑不住,口中闷哼一声,径直摔倒在地。 过了许久,他才渐渐恢复了意识,又伸指将左肩周边的几处穴道一并封死,终于止住伤口处的流血。 随后凡因大师潜运【菩提决】疗伤,想要将断臂处的伤口包扎起来,却苦于左臂刚断,一时还没能适应单手应对。 只听一旁的江浊浪喉间声响,显是有话要说,凡因大师估摸滴入他口中的鲜血早已下肚,这才再次出手,解开了他的哑穴。 江浊浪顿时咳嗽一通,努力调匀呼吸,缓缓说道:“大师恩德……不敢言谢……但在下……却还有一事相求……” 凡因大师盘膝而坐,一边疗伤,一边说道:“江施主请说。” 江浊浪却沉默良久,随即苦笑道:“罢了……就算在下开口,大师也……定然不会应允……何必多费唇舌……” 凡因大师微微一笑,说道:“莫非直到今日,江施主还信不过贫僧?江施主有话,尽管直言便是,只要贫僧力所能及,无不应允。” 但江浊浪还是没有开口,似乎真不打算说了。 就在这时,凤鸣霄的声音已从大殿后面传来,笑道:“若是在下没猜错的话,江三公子的请求,便是大师已经断臂救了他一命,接下来的事,就别再多管闲事,更不必舍命救他了。” 话音落处,凤鸣霄、何不平和清泠子三人,已再次回到大殿之中。尽管气色依然有些虚弱,但举手投足间,显然已经缓过一口气来,气力也已恢复了不少。 凡因大师听他言语不善,一时也不知其中缘由,只得说道:“既然三位已经无恙,今夜之事,还请安排一位前往下方山路守候,以免被那些毒人攻了上来。” 却见凤鸣霄缓缓摇头,笑道:“凡因大师好生糊涂。在下早已说过,山下的毒人不除,我等留在此间,终究也是死路一条。今夜守与不守,又有什么区别?” 凡因大师一愣,问道:“那凤少侠的意思是?” 凤鸣霄笑道:“这座寺庙虽然修建在山路尽头,再无别的路可走,但凭我们几人的修为,又怎会困死此间?只需各自展开轻功身法,任凭四面山壁再陡,我等照样能够上山下山。只因先前腹中饥饿,浑身无力,这才走不动罢了。” 凡因大师恍然大悟,说道:“阿弥陀佛……贫僧愚钝,慌乱中竟没想到这一层,到底还是凤少侠聪慧过人……” 说着,他不禁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只可惜贫僧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此刻连站起身来的力气都没有。若要施展轻功沿峭壁下山,恐怕只会沦为各位的累赘。” 凤鸣霄顿时笑道:“凡因大师何出此言?若非大师自断一臂、舍身相救,我等三人又哪有力气逃命?正所谓饮水思源,就算下山的路再如何艰难,我等定然也要带上大师同行。” 听到这里,凡因大师再如何赤诚,也已察觉出了异样,不禁问道:“那么江施主呢?” 凤鸣霄笑而不语,一旁的何不平已叹道:“若是带上江三公子同行,百毒神君和山下那些毒人又怎肯善罢甘休?逃来逃去,最后不还是眼前这一下场?” 凡因大师这才终于听懂几人的意思,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难怪江浊浪之前曾说,凤鸣霄等人继续饿着肚子,他还能多活片刻,一旦让他们填饱了肚子,他反而命不久矣。 原来面对眼前的困境,凤鸣霄等人早已心生退意,打算丢下江浊浪独自逃生。却因腹中饥饿,无力为之,直到此刻重新填饱肚子,才终于恢复了些许体力。 至于山下那位百毒神君,此番之所以大动干戈,说到底只是要取江浊浪一人的性命。若是众人继续带着江浊浪同行,对方定然不肯罢休,势必穷追不舍。 所以只有将江浊浪留在此地,才有可能替逃走的众人争取到一线生机。 那么既然如此,与其把一个活生生的江三公子留给那位百毒神君,倒不如直接留给他一具尸体 ——这就是凤鸣霄和何不平此时的盘算! 但是和他们两人同来的清泠子,却似乎有其他打算。 就在凤、何二人向角落里的江浊浪缓缓逼近时,这位黄山派龙老仙尊的关门弟子,突然快步抢上,拦在了两人面前。 何不平不禁一怔,问道:“清泠子道友……这是何意?” 凤鸣霄则是笑道:“道友莫非忘了,你这半张脸和一只右掌,是受了谁的牵连?” 面对杀气腾腾的两人,素来沉默寡言的清泠子已开口说道:“之前在山下溪水边,你们弃我不顾,是此人坚持,救我一命。清泠子一生,不欠人恩情。眼下我们,要走便走,留他一命,自生自灭。” 她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原因也合情合理。 但凤鸣霄显然不赞同,缓缓说道:“道友可知——此番岳盟主派在下前来之时,便曾有过告诫,说能够把江三公子平安带到洛阳,固然是好;若是不行,便万万不可留他性命,更不能让他落入旁人之手。” 一旁的何不平更是深吸一口大气,沉声说道:“旧皇退位,新皇登基,当朝少保更因意欲【谋为不轨,迎立外藩】获罪,可谓天下动荡,危如累卵。 岂料当此危急存亡之际,这位江三公子身为少保门下,竟不思为国效力,反而打算出关投靠北漠太师,借异族之兵犯我华夏,以雪师门之仇。其行可诛,其心可诛! 不仅如此,据说他身上还藏有少保临终前留下的半部【反掌录】,当中所录内容,足以席卷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