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挎着两个食盒一瘸一颠走入庙中,四下扫视发现孙厌生和清宁尚未回来,走到山神像前掉漆的香案旁,将食盒搁下,看到香炉下用石头压住的一张字条留言。是清宁的字,秀丽纤瘦。 “我们去了城西吴越庙,孙厌生说梁夫人今儿入庙进香,会在庙外架棚布施,散些碎银两。你要是提早回来,就去找我们吧。” 辟邪一拍脑门,险些忘了今天正是大善人梁夫人进香的日子。将字条揣入怀里,两个食盒藏到山神像身后盔摆下,出门一路往城西走去…… 说起吴越庙,其实大有来历。百年前十国乱世时代,这越王城乃吴越国都城,城西那座祠堂正是吴越梁氏的皇室祖庙,供奉着历代帝王贵胄。后来上虞一统天下,大赦四方,幸存的梁氏后裔也就是体内流淌着亡国公主血脉的梁夫人感念先祖,将其修葺整改,才成了如今模样。以往每月中旬,梁夫人都会带着那位翩翩有礼的凤凰子入庙祭祖,广施善意,母慈子孝在越王城百姓眼里可谓楷模。 辟邪腿脚不利索,怕赶晚了进庙的时间,便抄了一条林间近路,节约时间。路途遇着几名轿夫抬着一顶朴素至极的轿子,颠簸赶路。另有轿旁管家随行跟从。 与辟邪擦肩而过时,少年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得那位管家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走了没多远,辟邪眼中一亮:“是梁公子身边的护卫。” 少年随后又沉思不解:“这人素来是梁公子的得力扈从,形影不离,这会儿不应该陪着梁氏母子在吴越庙吗?” 带着几分好奇,少年决定跟着轿子一探究竟。毕竟那梁公子美名在外,其乐善好施比起梁夫人,有时更为阔绰豪迈。指不定今儿运起颇佳,会再得赏银。 林间小路狭窄难行,那轿夫抬着轿子一路小心翼翼,生怕颠簸了轿中人似的,故而并未将辟邪甩的太远。那位扈从只当跛脚少年是闻风去往城西讨赏的乞丐,见得多了,也并未在意。少年一路跟着来到吴越庙,山下庙前早已搭好粥棚,汇聚了几乎整座越王城的乞丐流浪者,四散周围,等候大善人进香完毕出来施善。 辟邪瞄了几眼,庙前林荫间人群太多,并未瞧见孙厌生和清宁姑娘的身影,又见那顶轿子并没有落在山庙正门的意思,掩人耳目似的走幽静小路,绕抄后山院,神神秘秘。辟邪便偷偷摸摸又跟了过去。跟到一处优雅别致的偏院后门前,辟邪靠在墙后,恰好被一株景树遮住大半个身体,透过墙面花纹缝隙见那管家吩咐落轿,招呼着一位身披轻纱、曼妙身形若隐若现的绝美女子从轿中走了出来。 有幸瞥得侧颜,发现竟是千金楼的魁首、谢桥娘子,谢秋娘。 而那位有翩翩凤凰子美誉之称的梁凤梧梁公子正站在朝南的禅舍门前,双手负后,笑意盈盈地看着窈窕仙子莲步轻挪朝自己走来。 那扈从和轿夫办完差事后恭谨地退了回来,并未发现藏在树后的少年,仔细观察周围稍许,生来胆大的辟邪溜进院子,靠近不过十多步,躲在一座丈许高的假山后,便听到房门紧闭的禅舍里传出一阵欢声笑语,不多久便有娇滴滴的呻吟声,不堪入耳…… “原来梁凤梧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娘亲在祖庙进香诵经,他却躲在这偏隅雅院与青楼花魁行荒唐苟且之事。也不怕脏了宗祠,惹得祖先降罪。”少年忍不住多听了会儿,又担心暴露,不得不悄悄撤出院子,原路返回山脚。 辟邪找到了孙厌生和清宁姑娘,惫懒似永远睁不开眼的少年和面色稍显苍白有些病态,双眼却柔和清澈至极的少女。三人乘荫坐在树下分食烙饼,辟邪便将早上遇着贵公子和云来楼的事情说与二人听,孙厌生听着,不由想到龙王庙雨夜时请自己喝酒的那位苏公子。 “可惜没有机会追问那位公子姓名。”辟邪叹了声气。孙厌生正要出声安慰,忽听有人大喊着,“梁夫人出来了。” 周围恭候多时的乞丐,一窝蜂全都起身,潮水般涌向那几座粥棚,并自觉排起队来。辟邪眺望山阶,见那一身锦衣华服仪表堂堂的梁公子扶着梁夫人现身,想到方才偏院所见,脑中灵光一现,露出一抹邪笑。 三人得了梁夫人的布施,辟邪借口有事的说辞,让孙厌生领着清宁姑娘先回山神庙,临走前将怀里的一锭银子塞给清宁,并嘱咐了神像后的两盒餐食。他自己则与一众乞丐从西门入城去了。 入城后的少年、满身脏污的跛脚乞丐蹲在一处墙角,捡了根竹竿做拐杖,端着个缺口的黑瓷碗,眼神贼溜溜地盯着城门,守株待兔。 果然,等了不到半个时辰,便瞧见了梁家母子的马车。辟邪也是胆大,拄着竹棍一瘸一拐迎面走去,然后如愿以偿的跌倒在了马车前,惊了马儿,迫使马车强行停在原地。 那扈从未认得辟邪模样,毕竟天下乞丐一般脏。欲上前呵斥少年,忽被马车内梁公子唤住,这才折回转身回话:“回公子,是个粗心大意的小乞丐,险些被马儿踩了。” 那梁公子闻言,撩起车帘下了车,亲自走到少年辟邪身前将其扶起,一副文质彬彬谦谦君子模样:“小兄弟可碍事?我这马儿劣性难训,险些误伤小兄弟,凤梧在此赔个不是。” 辟邪摇了摇头:“我没事梁公子。是我不小心跌倒,挡了公子和夫人的路。” 梁凤梧微笑道:“小兄弟认得我?” “认得呀,梁公子和夫人是大善人,常常广善布施,救济贫苦,咱们越王城里谁人不识谁人不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