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婵在后山一处僻静的佛堂偏停。 “进来吧。”大门打开,只见一干瘦枯寂的老尼姑端坐于蒲团上,手持佛珠。 “苏晓婵见过空沐前辈。”苏晓婵恭敬地说道。 空沐似有几分倦色,只是偏强抬起头看了眼,便又垂下道:“此番有劳苏家各位了。” 苏晓婵连称不敢。 空沐又道:“你师父如今过得可好?” 苏晓婵道:“只是和过去一样,在江湖上飘荡,喝酒,画画,醉了就烧醒着的画,醒了再烧醉了的画。” 空沐听罢笑了声道:“她倒总是这个样子。” 苏晓婵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 “你似乎有些心事。”空沐又道。 苏晓婵犹豫再三道:“这一路上发生了很多事情,只是晚辈不知道如何做得更好,更不知是否……” 空沐却又笑了:“若我说,凡是皆有因果定数,恐怕别说是你,就算是我峨眉门下怕也有大半人是心中不服的。只不过,有些事情却并不是如何去做了便能够避免的。” 苏晓婵不答。 空沐也笑,又道:“若只是想瞒,是终究瞒不住世人眼睛的。” 苏晓婵犹豫道:“晚辈只是略有猜测,终究只是因为知道的多些,想来若在旁人看来……” 空沐摇头道:“我的确已经时日无多。” 苏晓婵愣住,半晌道:“莫非是晚辈路上耽误了时日?” 空沐却道:“并非如此。” 苏晓婵不解。 空沐道:“莫非你以为这是为了求活?” 苏晓婵道:“传闻塞外雪山冰泉能解世间百毒,莫非前辈不是为了如此?” 空沐道:“这世上的毒何止万千,又哪里有能够解百毒的神药?如今我所求的,不过是能够安稳的死罢了。” 苏晓婵目瞪口呆:“前辈您……” “你莫要如此惊讶,我本就是人,是人便会死,纵使武功再高也是如此。”空沐垂着头,“就算我不说,难道你看着我的样子,还不明白吗?” 苏晓婵这才回道:“我曾听师傅说过,数年之前您与五毒教教主月暗有仇,莫非这毒是他下的?” 空沐点头:“这毒,的确是五毒教的毒,但却不是他暗中害我。” 苏晓婵似乎想起什么。 空沐道:“正如你所想,世人皆以为我胜过一筹,其实不过两败俱伤罢了。” …… 谢尘一早出门,刚好看到白莜走来。 “谢公子可休息好?”白莜仍是之前古灵精怪的样子。 “能有这幽静别院当然好。”谢尘答道,“只是不知,在下可能四处走动?” 白莜道:“师姐吩咐过了,公子救了苏姐姐,便也是与我峨眉有恩,今日便由我来为公子向导。” 谢尘见状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便也只是跟着对方往山路上走。 一路上过去,当真如市井传闻,峨眉山上三教九流无所不有,不论是头陀和尚,亦或者道士儒生,竟全都随处可见,虽本应是同一门派,但放眼望去,却又显得杂乱。 “公子从未见过这般场景?”白莜笑着道。 “不错。”谢尘点头,“这峨眉山的景色固然秀丽,但却也比不上贵派这般海纳百川。” 白莜笑道:“你这人当真不老实,嘴上夸着我峨眉海纳百川,其实心里怕不是在想这般混杂,门派又该如何统领。” 谢尘也笑着道:“你这小丫头,年纪轻轻怎么这样看低人?” 白莜道:“若是说实话便是看低人,那岂不是没有天理了?” 谢尘道:“你如何知道我心里这样想?” 白莜道:“难道不是?莫说是你,就算是上山刚拜入门的师弟师妹,心里怕也都有这般疑惑。” 谢尘道:“此言倒是不假,此事确实匪夷所思。” 白莜略显得意道:“这便是峨眉了,若说起天下门派,本就大不相同,若说少林,人们便会想到和尚,提起武当,便是道士,只因他们本来就是寺院道观,只不过是因为武功高强,才被人敬仰,可你若是去问他们自己,怕也是先把和尚道士的身份放在前边,至于其他,龙泉剑庄的人是剑客,丐帮的人自然就是叫花子。” 谢尘若有所思。 “这江湖中,不论是门派还是帮会,总是一群有共同之处的人聚在一起而成,之后为了利益争端又或者是自保,修行之类的杂事,这才有了武功,继而一代代传下来,也就成了门派。”白莜道,“可若说起武功门派,这江湖中真真正正武功门派,便只有我峨眉一家!” 谢尘道:“因此,这峨眉山上,只以武论?” “不错,峨眉山上,不分男女信仰,只要你学的峨眉武功,守的峨眉规矩,便是峨眉门人。”白莜显得自豪,“少林武当自诩冠绝武林,却也难压我峨眉一头,便是因为我峨眉武学兼收并蓄,不墨守成规,五花八门无所不会。” “这当真是有趣。”谢尘感慨道,“难怪江湖上人们提起武当少林,便是再无知的人也能聊上几句诸如太极拳,诸如金钟罩,可若是说起峨眉,却总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特点,可若要提起谁家厉害,峨眉却又从不曾落下,今日我总算是明白了原因。” 白莜洋洋自得。 谢尘又道:“我既然知道了这些,心中便愈发仰慕,不知是何等高人能够做得了这峨眉一派的掌门,不知白姑娘可否替在下询问一番?” “哈哈。”白莜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申请之中好似带有几分不引人瞩目的调侃,“师傅近日事务繁忙,恐怕是抽不出身来亲自见你,你也莫要以为是我峨眉轻慢,师傅年事已高,已经有数年不见生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