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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厄饶有兴趣地问:“你仇人?”
黎危顺着他的视线瞥了眼:“停车。”
他们停下后,后面的车也跟着停了。
一个腰背有些佝偻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半边脸都镶嵌着铜色面具。是的,镶嵌。面具的弧度与另半张脸的皮肤完美齐平,仿佛已经长在了血肉里。
他拄着金属拐杖,下面的那只手也是冰冷的钢铁质感,一路延伸到衣袖里看不到的位置。
黎危伸出手,敲了敲后窗玻璃:“阿塞莉,下车。”
“阿爹……”阿塞莉应当是磨磨蹭蹭地下去了,“我给你带了礼物!”
男人抱住阿塞莉,喃喃道:“哦!万幸。”
确认阿塞莉没有任何损伤后,他将女儿塞回自己车里,随后才走过来敲了敲车门,却对上了游厄的目光。
他显然怔了一怔,有些意外,而后才越过游厄看见黎危:“给您添麻烦了。”
黎危不语地看着他。
男人移开目光:“希望不会再有给您添麻烦的机会。”
这话听起来客气,但细想却处处古怪。
游厄嗅到了一股特别的气息:“他叫什么?”
黎危回答:“纽厄尔。”
“他也是秩序者?”
“嗯。”
和其他理智清醒的秩序者不同,纽厄尔显得有些神神叨叨的。
他上过两次监管法庭,一次是在他说自己见过旅人的时候,被人举报失序,第二次是他抱回阿塞莉说这是他女儿的时候。
人类拥有永生的基因,但作为代价,人类也是世上繁衍能力最弱的族群。废土纪到来后,受辐射、污染、适孕群体过少的种种原因,几乎看不到新生儿的降临。
于是当纽厄尔说自己和一个流浪者生下了一个孩子时,大家都认为他疯了。
游厄说:“他很怕你。”
黎危:“是吗?”
“准确来说是恐惧与憎恶。”游厄体贴地剖析道,“他希望你立刻死掉。”
隐藏在纽厄尔面具下的情绪并不难捕捉,黎危自然清楚。但他在他有限的记忆里,从未有过和纽厄尔敌对、冲突的情况。
对方的恶意由来已久,不明不白。
好在黎危并不在意,他忽而道:“进那个庇护所之前,我检定过它的污染指数。”
游厄感兴趣地回应:“嗯?”
“它的污染指数为100。”黎危曲起手指,轻叩车门,“但显然,即便套着一个回响之地的内核,它也够不到这么高的污染指数。”
“所以?”
“也许是有别的什么我没发现的东西干扰了它。”黎危偏头,看着游厄,“你觉得呢?”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能影响到这个庇护所的东西也是极为可怖的存在。
100是百面骰的上限,不是污染指数的上限。
“黎大秩序官。”游厄叹息,“你就差把‘你就是那个东西’写在脸上了。”
“你是吗?”
“很重要?”游厄挑起一抹笑意,“你的怀疑不会因我的回答停止,但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百面骰从黎危的掌心翻转弹起,落下的瞬间被苍白的指尖接住,急速旋转。许久过后,仍旧没有停下的趋势。
这意味着面前之人是不可检定对象。
但理论上,除去秩序者本身,这世上不存在任何他们无法检定的存在。也许会出现失败的情况,却不可能无法开始。
半晌,黎危手一挥,握住半空落下的骰子:“进去吧。”
灯塔一到二十层的外墙都围起了一圈又一圈的荆棘铁刺,只有一个入口,分为人行通道与车行通道。
一个男人站在门口,身着特殊图案的黑袍。
这是秩序者的标志服饰。
“受光的区域越来越大了,快进去!”
“我们头顶的云层也要散了!”
“磨磨唧唧的,我可不要变成光里的疯子!”
秩序者冷静地拦住混乱的人群:“别挤,来得及。”
“流浪者?”
“这边走一下手续……”
“要监管……”
“不要一直注视受光的方向!”秩序者呵道,“面对我!注视我!”
诸多人声与车声叠加在一起,喧闹又混乱。
进入灯塔的过程非常顺利,没有盘查,没有检定,大概因为是黎危的车,哪怕车上有个陌生人,车子也能直接行驶进灯塔,于锈迹斑斑的镂空升降机里停下,两侧传来吱嘎吱嘎的声响。
环顾四周,他们已然处在灯塔一层,升降机悬空在中心位置。
只见头顶是一眼看不见头的镂空尖顶,盘旋而上的铁皮楼梯环绕在楼层之间,密密麻麻的房门向内倾倒,看久了会有种将要坍塌的错觉。
一眼看过去,熙熙攘攘的人头撑着扶手,从上至下,一层层俯瞰,嘈杂无比。
车内的黎危突然倾身,游厄呼吸一滞。就在将要贴近的刹那,黎危拔下驾驶座的钥匙,毫不留念地下车、关门,一气呵成。
“你可以走了。”
“?”游厄跟着下车,“刚刚听门口的人说,流浪者进入灯塔后必须要由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