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竹点头,拉着婉宁回屋,这宅子并不大,张尚书虽住在书房里面,还是能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听到女儿为自己担心,张尚书很欣慰,等听到儿媳妇安慰女儿,张尚书又有些惭愧,这个自己不喜欢的儿媳妇,终究还是尽了儿媳妇的责任。
归乡之后,所能过的,也就是这样的日子了。张尚书看着书房内磊得满满的书,不由长叹一声,也许,自己该翻开这些书看一看,而不是像从前一样,只把这些书当做装饰自己书房用的。
婉宁让人把那些礼都送回去之后,也就没有几个人再来送礼了,吴太太晓得这件事,不由对瑾宁叹道:“你那个妹妹,还真看不出来,教养真好。”
瑾宁只轻声应是,吴太太也就又道:“这会儿京中都在称赞,说你爹爹十分会教养女儿,还说,可惜秦家已经没有没出嫁的女儿了,不然就要速速定下。”
这对秦家来说,是莫大的赞赏,瑾宁勾唇微笑,吴太太看着儿媳面容,以后也该约束一下自己儿子,不能仗着年轻小夫妻的情分,就在外面胡作非为。
“这里有几样药材,我听丫鬟们说你夜里睡不安稳,你拿回去,到时候让人熬了安神汤,也好睡一些。还有老三那里,我也会和他说,公事再要紧,自己媳妇有了身子,也要回来多照顾些。”
瑾宁嫁到吴家已经这么些年了,像这样被细细叮嘱,还是头一次,于是瑾宁笑容之中也带上几分真心:“多谢婆婆。”
“你这样好,我就该多疼你一些。”吴太太笑容慈爱,就算是做戏一样,瑾宁晓得,自己这会儿才真正走进吴太太的心中,而不是原先那样,是个外人。
张青竹是在第三天的傍晚时候,才回家来的,那时候张尚书正在院子里看书,希声围着他打转,不时问一个书上的字。张尚书也很有耐心地回答孙女。
“希儿,你又淘气了。”张青竹笑着招呼女儿,希声已经笑吟吟地叫声爹爹,又指着书对张青竹说:“爹爹,我认得了许多字。”
“是祖父教你的,还是先生教你的?”张青竹弯腰对女儿说,希声抬起小脑袋:“有祖父教的,也有先生教的,还有,娘也教过,还有姑姑……”
希声在那里掰着指头在数,张青竹已经笑出声,张尚书看向儿子:“这孩子虽是个女儿,却和你小时候一样,也是见到个不认得的字,就要来问问,还要问清楚,这是什么意思,还要问,反切要怎么读。”
和自己小时候一样,张青竹看着自己的父亲,脱掉官服,穿着家常衣服的张尚书,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慈爱。
“父亲过几日回乡之后,也就能好好地教教两个侄儿了。”张青竹的话让张尚书想要长叹一声,两个侄儿,那是张玉竹的儿子。
“他们,若不能科举,念书,又有什么用?”张尚书喃喃地说着,张青竹已经摇头:“别说以后日子还长,什么情形都不晓得,就算读书不能科举,也能明理。”
若只为科举才读书,那世间女儿都不能科举,却也有那许多聪明的女子,写出锦绣文章。
张尚书点了点头:“我懂你的意思了,我确实老了,越来越……”
越来越什么呢?张尚书没有说下去,是越来越鼠目寸光,还是越来越急功近利,横竖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张青竹垂下眼帘,看着曾经在自己心中无比高大的父亲承认老了,张青竹心中也掠过一丝惆怅,但时光是最无情又最有情的。
无情在于,它能让壮年变成老人,它会让老人承认无力。有情在于,它能化解一切,能让痛苦变成甜蜜,能让锋利变得柔软。
“饭都准备好了,还不赶紧进来吃饭。”婉宁的声音打断了张青竹的沉思,他抬头看向妻子,唇边露出笑容,好在,妻子还会在自己身边,不管遇到什么事儿,都会支持自己。
“爹爹,娘晓得您今儿回来,说让人准备了您爱吃的菜。”希声伸手扯着张青竹的袖子,张青竹笑了:“只怕是你爱吃的吧。”
“爹爹爱吃什么,我就爱吃什么。”希声大声地说着,张尚书也笑出声,一家子本来就该是这样,热热闹闹的,而不是时时刻刻都守着礼仪,仿佛装神儿似得。
婉宁牵着希声走在前面,兰竹已经走出来,扶起张尚书,张尚书看着自己最小的女儿,对她点了点头:“你以后啊,好好地和你大嫂学学。”
“我晓得的。”兰竹面上的笑,让张尚书不由想起周姨娘,还记得初见周姨娘时候,她惊慌失措的模样。这么些年下来,张尚书也逐渐发现了,周姨娘其实是不情愿的,可是这又有什么呢,自己是男人,是位高权重的男人,看中她,是她的福气。
到了这会儿,还是福气吗?张尚书轻叹一声,如果是自己的女儿,被和自己差不多同样年龄的男人看上,其实自己也是不愿意的。
“我对不起你姨娘。”兰竹突然听到张尚书这样说,不由惊讶地看向张尚书,接着张尚书就苦笑一声:“只是,都这么多年了,就算我有再多的对不起,也只能等,等下辈子再还了。”
“姨娘和我分开的时候,曾经和我说了一晚上的话。”兰竹看着张尚书:“我姨娘说,这都是她的命,只是她不愿意,让我也像她这样,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