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觉蓉虽说是悄悄地叮嘱管家娘子,但从库里支了东西,说送到庄子上,那些东西却没有到庄子上,盘问起来,谁都会说这是陈觉蓉的吩咐。
“什么晓得不晓得的?”苏嬷嬷正好走进来,听了婉宁这句,也就疑惑地问。婉宁把若竹说的话说了,苏嬷嬷倒笑了:“二奶奶按说也是大家闺秀,怎么会,做出的事儿,都这样小家子气。”
“嬷嬷,这话我不同意。”若竹已经摇头,苏嬷嬷看向若竹:“你不同意什么?”
若竹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都说龙生九子,各不一样。瞧,那还是同一对爹娘生的,都不一样,更何况这天下的爹娘养孩子,不一样的爹娘养出来的孩子必定是不一样的。二嫂生在陈家,天天瞧陈亲家太太使手段对付那些妾室,那些庶出。自然就有样学样。扣了别人的衣食,倒不是说二嫂缺那么一点,而是她习惯这样做了。”
“我的姑娘,你什么时候,这样伶牙俐齿了?”苏嬷嬷已经笑了,若竹的脸微微一红:“嬷嬷,您笑话我呢。”
“要是太太在跟前,我夸你夸的更厉害呢。”苏嬷嬷把若竹的手拉过来,笑眯眯地说,提到张太太,若竹不由轻叹一声:“这会儿二嫂当家,还不晓得会不会对我娘怎样。”
“这你放心,给二奶奶十个胆子,她都不敢对太太有什么不利。”苏嬷嬷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地说。若竹眨了眨眼,有些不大相信,苏嬷嬷拍拍若竹的手:“况且,你娘很聪慧。”
说着,苏嬷嬷不由长声叹息,婉宁隐约能猜出来,张太太是个很聪慧的女子,但这些话,婉宁也不能说,若竹想了想,也笑了:“是,我娘那么聪慧,她只是不屑去做一些事。”苏嬷嬷的叹息更深了:“是,世道不让她做一些事。”
若张太太是个男子,那张尚书连她的脚后跟都跟不上,可惜张太太是个女子,她纵有什么想法,也只能藏在心中。那些不输给男子的智谋,却只能用在后宅之中,筹谋着怎么过日子,计算着怎么多赚些银子,怎么才能护住后宅中的人。
“哎,什么时候,世道才能让女子不困在后宅之中?像男子一样朝堂为官,可以行走天下,可以去做生意,还能……”若竹的声音慢慢低下去,这些想法,不能想,想了,都会有人说,这想法不对,不要想,好好的日子不过,想这些做什么呢?
“所以大奶奶和大姑奶奶都不用担心,太太定会过得很好。”说着,苏嬷嬷就顿了顿:“再说,太太要真过得不好,那她会想办法让我知道。”
“原来娘让苏嬷嬷跟着大哥,还想着要护住您啊。”若竹又搂着苏嬷嬷撒娇,差点把苏嬷嬷带的摔到了地上。苏嬷嬷也回搂住若竹:“是,我的姑娘,你啊,就不要这样撒娇了,你苏嬷嬷啊,不是年轻时候了。”
若竹嘻嘻一笑:“那在我心中,苏嬷嬷就是最好最好的人。”
“就会说甜话哄人。”苏嬷嬷点一下若竹的鼻子,还对婉宁笑着道:“大姑奶奶小时候,最不喜欢学针线,每次一学针线就哭,撒娇,说戳到了手指头。”
“哎呀,苏嬷嬷,我这会儿,已经学会了。”若竹扭着身子不依,苏嬷嬷拍拍她的手:“学会了?就是绣的鸳鸯,跟麻雀似的。”
婉宁大笑出声,若竹还要撒娇,杏儿已经来禀告,说晚饭准备好了,婉宁让人去请王太太,也就吩咐摆饭。
王太太已经歇息了会儿,比方才看着精神许多,婉宁请王太太上座,王太太不肯,非要让婉宁上座。还是若竹把王太太按在上座:“婆婆,您就坐在上座吧,您不上座坐了,难道要我们人人都陪着你站着?”
“好,好,舅奶奶,我今儿就僭越了,坐了上座。”王太太说着就坐下,又扯了若竹一把:“你今儿也坐下吧,这是在你娘家,我可不敢让姑奶奶站着。”
若竹也不客气,也就坐了下来,婉宁在边上相陪,一时用罢了饭,众人又闲坐一会儿,王太太也就先去歇息了,还对若竹笑着道:“晓得你想和舅奶奶说说话,今晚你们就好好说说话,只是都不要熬得太晚,舅奶奶还有身孕呢。”
“谨遵婆婆吩咐。”若竹说着还行了个礼,王太太又点一若竹一下:“你啊,有时候还是个孩子呢。”若竹又是嘻嘻一笑,等王太太出去了,若竹才打个哈欠:“我好困啊。”
今晚张青竹是陪着若竹的丈夫在外面书房睡,婉宁也就让人把床铺整理出来,对若竹道:“床铺都整理出来了,那就歇着吧。”
若竹嗯了一声,苏嬷嬷也跟着杏儿她们服侍若竹婉宁歇息,还感慨地道:“你小时候,都是我陪着你睡,有时候我回家去了,奶嬷嬷陪你睡,你呢,就说睡不着。”
若竹不由伸手捂住脸:“那都是小时候的话了,苏嬷嬷,您就不要说了。”
“我偏要说。”苏嬷嬷故意板着脸,说完,苏嬷嬷自己倒撑不住,笑了。众人都放声大笑。婉宁抬头,正好看到窗外的杏树,此时杏花早已落完,枝头上挂着的都是半大青杏。婉宁心中不由生出一些感慨,但这些感慨却不能说出口,只能用微笑掩饰。
苏嬷嬷服侍婉宁若竹睡下,也就走出屋子,婉宁房中向来不留守夜的丫鬟,夏果吹灭了灯,也就关了门出来